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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暮暮(出书版)(46)

她收到礼物后拨过来,说谢谢,很喜欢。可从她声音里听不出欣喜,我忽然怀念她16岁生日收到我的仙人掌时脸上欢喜的表情与语调。

自那件事之后,明媚说唐诺好似变了一个人般,分明是对着你笑,可那笑容却很虚无缥缈,瞧不出悲喜。对什么都恹恹的,淡淡的,除了兼职打工,所有的时间都待在学校里,偶尔也会找明媚一起吃饭。

或许这就是成长吧。我一直都希望,她能够变成一个从容不迫的女孩,少一些尖锐与菱角,那些只会像玻璃一样刺伤她自己。

春节前夕,母亲依旧劝我回家过年。我心里很挣扎,其实很想回家,可路途遥远车费昂贵,终是又一次以公司假期短为由向母亲说抱歉。母亲在挂电话之前忽然闲闲提了一句,她问我是否还记得当年在家里早餐店刷碗的那个姑娘,她妈妈在年关头竟然因病去世了。母亲说完后一声长长的叹息。我的心却猛地一颤,想起高考后那个暑假,唐诺窝在我房间里拼命啃那些艰涩的英语书时说的话,她说我等我能够自立,一定带着我妈远走高飞不再受那个男人的欺负。

“妈,我还是回家过年吧。”趁母亲挂电话的前一刻,我急忙说道,母亲高兴得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我又见到唐诺,在时隔近两年之后。

她着素衣,又恢复了当年初识她时那般俏丽的短发,依旧极瘦,在我的记忆中,她似乎总是单薄瘦削的。大概是熬夜的关系,眼袋与黑眼圈浓重。我如当年明媚蹲在我身边那般蹲在唐诺身边,对她说节哀顺变。

她偏了偏头,努力扯出一抹微笑,她说,你回来了。

依旧是清浅的语调,我记忆中唐诺独特的语调,波澜不惊,仿佛我们隔着的漫漫时光只是昨天到今天的距离,而不是两年未见。

真奇怪,我与唐诺一路走来,似乎从来都不曾有过陌生感,我们闹过别扭,她对我生气,与我冷战,长时间不曾联系,可最后,在时光流逝中,自然而然的又恢复如初。

年初一那天,我、唐诺、明媚都没有出去拜年,三个人约好一起去母校。那天破天荒的出了太阳,虽然天气依旧寒冷刺骨,阳光也是淡薄的模样,可我们的心情都因久违的阳光而变得特别好。

母校这些年变化很大,扩展了地方,新的教学楼在阳光下特别漂亮,运动场比当年要大了整整一倍。所幸我们班级所在的那栋旧楼依旧在,教室门没有上锁,我们像做贼一般轻巧地推门而入,桌椅换了新的一批,明媚站在讲台上无比惆怅地说,想当年……惹得我与唐诺骂她装老成。

趴在窗台上聊天,我指着修葺一新的运动场取笑唐诺,“喏,你这个排球白痴当年就是在那个位置与一只球死磕的!”

“你诬蔑!我什么时候喜欢过排球!”

“忘记过去意味着背叛。”对着黑板写写画画的明媚头也不回的大声喊,唐诺便回头去呸她,你啥都不知道瞎嚷嚷什么呢!

这个轻松愉快又有点小惆怅的金色午后,后来很多次入我梦来,梦里有唐诺消失很久我无比想念的清浅笑容,梦里有明媚爽朗的声音,梦里还有一段短暂却无比美好的小时光。

从家里过完春节后回公司,竟然被老总亲自找去谈话,我心里充满了忐忑与不安,我猜测过无数种谈话内容的可能性,却没想到老总开口第一句话竟然问我,公司将在台湾成立办事处,你愿意去那边发展吗?

他开出的条件真的很诱人,薪资与发展空间都比我如今的职位好上许多。可我对那个城市异常陌生,连一个相熟的人都没有,生活习俗也大不相同,离家更是万水千山的距离。

我把心里的顾虑说与明媚听,不知为何,这些年她渐渐成了我的“问题顾问”,面临选择时的犹豫与心里的事都可以无所顾忌地讲给她听,征询她的意见。她听到台湾两字就在电话那端哇哇大叫,哎呀呀,那可是我一直心存向往想要去旅行的地方呀,莫良 你赶紧去问你们BOSS,可以携带家属一名么!

我不禁失笑。彼时她与唐诺都即将毕业,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升研的升研,找工作的在四处投递简历,唯有明媚,仿似永远不着急。她说这或许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段学生时光,怎么可以辜负,用来为生计奔波,我得好好享受这最后的自由时光。

唐诺却是截然相反的心态,她没有升研打算,早已在一家商贸公司开始了实习生涯,每天忙得连吃饭时间都没有,可她却很快乐,偶尔偷闲给我发一条短信,她说原来工作真的能令人忘却很多烦扰。

母亲也劝我去,她说你放心去吧,不用挂念家里,好男儿志在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