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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相思(141)+番外

金虚真人叹息了一声,久久未曾言语。

“当年我心性狭隘,对她百般欺凌,自问不配为师兄。”殷长歌难抑激动,言中尽是不平,“师叔唯有这一个徒弟,她从不曾蒙受门派看顾,虽然误入歧路,却一力隐藏来历,唯恐累及师门声誉。若要我依从权贵号令,将自家师妹追迫至死,我宁可折了掌中剑。”

仿佛被殷长歌的话语所激,山头的暮钟撞出了清越的宏声,在山野间漾起阵阵回声,如潮水涌遍殿堂。金虚真人看着爱徒,年轻人英姿焕发,道衣如雪,身形如剑,落落坦荡的据理而争,让他想起多年前的某个人。

钟声停止了许久,正殿响起了声音。金虚真人话语缓慢,带着无形的张力,“威宁侯地位尊祟,然而到底不是圣喻。他的指令正阳宫可尊,也可不尊。”

殷长歌的眸中霍然闪出了惊喜。

“既然她所用的不是剑,也就未必是本门武学,行恶自有捕头差役,本门不便擅逾。”金虚真人转过身,面庞端宁,三绺长须无风自动,“你下山一趟,替我将这句话带给威宁侯。”

殷长歌的心臆豁然开朗,立刻道,“谨尊师父之意!”

金虚真人加了一句,“此事必会让威宁侯有所芥蒂,你提醒青儿,在金陵万事留心,不可有半步踏错,一切好自为之。”

殷长歌应了一声,情绪却低落下来。

金虚真人瞧在眼里,淡叹一声,“青儿温良勤勉,心性却少了磨砺,小事尚可,逢大事易浮摇不决,迷失本心,是为师不该爱护太甚,让她过于顺遂,如今在红尘中历一番世事也好。”

殷长歌嘴唇动了一下,不知能说什么,她似乎已经选好了另一条路,弃剑从俗,嫁入豪门,做一个贤淑荣华的命妇。

金虚真人不再多提大弟子,转为思虑其他,有些事本不该让徒弟知晓,但此去金陵面对那位阴鸷的薄侯,又不能不防。“江湖传言琅琊郡主被劫,威宁侯百般严缉,甚至施压于本门,原因我也能猜出几分,这一切大概与你苏璇师叔有关。”

殷长歌一怔,“师叔曾得罪过薄侯?”

金虚真人的声音似天都云顶的雾,淡而远,“十年前各大派齐上天都,正是薄侯暗中挑动,他与苏璇,本是结义兄弟。”

走出幽暗的正殿,天光白的有些刺目,殷长歌穿过长桥,行过演武场,年轻的师弟师妹在凝神练习剑招,轻捷如灵鹤翻飞,他脑中还回荡着适才获悉的一切,忽然想起封赏盛仪之后,听闻他提到结义,威宁侯失态的厉斥。

一对亲密无间的结义兄弟,因恋上了同一个女子反目成仇,甚至在一方疯魔后依然不肯放过,暗中策动将之置于死地,该是怎样一种深恨。

事隔多年,这宿恨似乎又落在了苏云落身上。

左卿辞那一句隐晦的暗示,他一直在想,能在她背上留下剑痕的人,究竟是不是他所想的那个人。如果那人还活着——

他仰起头看着灼目的骄阳,握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远远回望了一眼正殿。模糊而沉重的怀疑被他压在心底,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不曾对任何人言说,包括他最尊敬的师尊。

如果——如果是真的,她这些年究竟做了什么。

飞贼成了一滴融入江河的水,浑然不见踪迹。

大张旗鼓的追缉失去了目标,持续良久终于低落下来,玄武湖别业附近监看的人也少了,一日午后,一封特殊的信递被人递来,同时还有一个黑黝黝的精铁匣子。

白陌一看信封的记号就接过来,将匣子抱入书房。“公子,苏姑娘送来的。”

信中仅有一张薄笺,没有抬头落款,廖廖几个字显然是仓促而就,左卿辞一眼扫过。

明藤有信,数月即归,此箱请君善藏,勿失勿忘。

信笺在烛上一燎,轻飘飘引着了火,左卿辞将残笺甩入笔洗,精致的唇线呈出三分冷淡。威宁侯仍在,八方缉捕未平,她竟然弃了伏藏,前去追索赤眼明藤。那些药像无边诱惑的饵,足以让她忘却威胁,蠢头蠢脑的扑过去。

细细思索了一阵,左卿辞倒也不甚担心,经云梦一事,威宁侯有所忌惮,不致再轻易派出郎卫,就算设陷也不会远离金陵,而笺上写明需数月之久,必是位置甚远,至于这箱子——他打量了半晌,指尖轻触箱体,沉厚的精铁隐隐透出寒意,顿时心头一动,待撕去封印启开,果然不出所料。

箱子小而厚重,显然是特别订制,已经快置满了。其中有玉瓶,也有锦袋玉盒,他逐一翻看,有些着实太过希罕,即使方外谷中的医书也仅记载了形状,颇是开了一番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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