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一枕山河(4)+番外

老妇人的语气松了一些,想起了往事,“你们姐妹年纪虽然差了好几岁,情份却是极好,当年你姐姐嫁人时你还哭了好几场,牵着裙子不让她出门……”

车队两边的脚步越来越多,街前有一大簇人马迎来,向阮家老夫人致礼问安,人声、车声、马声哗响,苏璇见时机正好,弹身从马蹄与车隙间趁乱穿出。

一闪间,人群后多了一个遍身尘灰的少年,展眼打量城中的情景。

荆州的城墙高而厚重,平直的宽道两侧店铺鳞次栉比,幌子鲜亮。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车队周围聚了大群百姓,交头结耳的谈论柯家与阮家两大世族,也有路人在抱怨米价陡涨,城角的粥棚排队的人更多了。

同样逢了旱灾,荆州的百姓面无饥馁,纵然略有窘迫,还能平稳渡日,比起城外的黄尘赤土,饿殍遍野,城内宛如另一个世间。

苏璇站了一阵,向街人打听了城中道观的方位,转身行了过去。

火辣辣的日头炙烤大地,入城半月有余,亮晃晃的天空依然不见一丝雨意。

玄妙观的砖石晒得烫人,阵阵热浪涌动,蝉鸣震耳,人在户中静坐也难免汗透衣背,心浮气燥。

如此酷热的天气,道观理应清净无人,观主冲夷真人却不得不衣饰严正的接待访客。

冲夷真人年过四旬,长髯连鬓,修剪得格外齐整,形貌一丝不苟,其实极不耐酬酢。待他会客完毕回到后院,立刻弃了拂尘,摘了云冠,甩开外衣,用冰凉的井水连浸数下颜面,好容易舒爽下来,接过了道童奉上的布巾拭面。

后院格局方正,一方花池干涸见底,槐柳的长叶蔫然卷垂,旱得半死不活,檐下有一道长长的木廊,一个少年掌心向天,手掐子午,双眼七分闭三分睁,在廊下凝神打坐。

冲夷真人也不打扰,自顾饮了几杯茶,少年行功结束,收了姿势抬眸一笑。“师叔送客了?”

冲夷真人拭去胡须上的茶水,没好气道,“眼下是送了,转头还会来。”

苏璇同情的看着他,“这个时节来访,是为祈雨?”

冲夷真人捞起羽扇挥了挥,驱走一只飞蝇,在廊边坐下。“不错,荆州城的父母官亲至,正是为祈雨一事。”

苏璇取过熄灭的铜炉,续上艾香,“师叔要登坛作法?”

冲夷身为观主,偏偏最讨厌打醮之类的仪程,一想便觉头痛,“上次已祈过了,并无劳什子效用,何况我夜观天象,近十日均无落雨之势,何必多此一举。他们偏要三番四次来求,怎么说也无用。”

苏璇也能理解,旱情不消,粮价一日贵过一日,任谁都难免病急乱投医。

“城内还有粥棚舍食,城外简直无可想象。”冲夷真人说起来又忍不住责备,“你也是犯傻,自己一身武功,反让流民抢了驴,最后一块面饼都舍给旁人,看来时饿成什么样。”

苏璇不甚在意。“我知道入城就能找到师叔,必定不会有事。”

冲夷更为不悦,“你当得了面饼的孩童就能活?不过多延两日罢了,杯水解不了涸辙之鱼,万物蜉蝣,朝生暮死,你如何救得过来。”

骄阳如火,烤得池畔的山石苔痕干缩,像一络络不甘心的手印,苏璇走神了一瞬,也不争辩,“师叔说的是,怎奈我见着了。”

冲夷真人始终觉得不妥,“师父这把年纪还胡来,竟把你这时候赶下来,叶庭都是十九才离山,至少该让他带你闯荡一阵。”

苏璇对此十分坦然,“师兄既然行,我也可以。”

冲夷懒得多说,一翻手轻柔羽扇划出数道凌厉的锐风,向苏璇直袭而来,稍有迟疑就要受伤。

乍然受袭,苏璇不惊不忙,他屈指虚弹数下,宛如一只无形的手拂歪扇面,锐风顿时失空,只簌簌削落了几片槐叶。

冲夷真人一脸震愕,半晌才开口,“连飞觞指也练成了,好小子,假以时日必有大成。不过你这般年岁,过于卓异未必是福,江湖深远,高人无数,须得更为谨慎。”

难得冲夷真人如此严肃,苏璇自是应了。

冲夷犹觉不够,复道,“不是师叔危言耸听,就拿荆州来说,锁城前已经涌入了许多人,其中不乏江湖客,一些白道的还好,另有一些难缠的最好不要招惹,更不可在城中动手,如果惹出乱子引来官府全城锁拿,那可是大麻烦。”

苏璇点了点头,随口道,“师叔见了哪些人?”

“霹雳堂的雷霄、贡水的落雁客、天星门的池小染——”冲夷刚说到此处,见苏璇面色古怪,不禁一顿,“怎么?”

苏璇默了一会,“师叔可有听过五鬼。”

“是天星门的五位堂主,素来为非作歹,人品极差,不过天星门近年声势不小,门主卫风的横练功夫不好惹,等闲都不愿对上。”冲夷道完,一看他的神情就知不妥,“你见过天星门的人?”

上一篇:一寸相思 下一篇:嫁纨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