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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137)

前些日子一直陪伴协作的白凤歌默默的望着二人,神色哀伤。谢夫人看在眼里歉意愧疚,碍于身边女眷众多不便多言,将她扯在身畔温言散谈,尽量分散幽怨的女儿家心思。

谢云书怎会不知家人心思各异,各路波澜暗涌尽入眼底,他只是微笑,偶有闲暇不忘低头询问始终沉默的人。

“可还好,累不累。”

“你比我累。”她没表情的扯了个淡笑。

“再过一阵就好,宴开的时候我得去敬酒,到时候你陪我娘坐坐。”

“还是替我找间偏厢躲躲。”

“既然来了还有什么好躲。”他扬扬眉,不无调侃。“害羞还是害怕?”

“我怕被那些眼睛射成筛子。”仍是无所谓的态度,听不出喜怒。“谢三公子到底不是寻常人物,确定要在寿宴上气死令尊?”

这次真忍俊不禁,他低笑出声,隐在袖中的指尖摩了摩纤腕。“还在生气?”

“没。”声音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你答应陪我一起回来。”

“我可没答应,是你硬要拖我过来。”她简直有些咬牙。“我又没求你救我。”

“可我为此擅自调动下属得罪了我爹。”他无辜的睐了睐眼睛,“再说你旧伤发作差点丧命,怎可能再让你一人独处,实在不肯来我也只有缺席,虽然后果会导致爹痛打或将我赶出家门也认了。”

“是你多此一举非要我来,现在的情景也好不到哪去。”她别开头懒得看他,恰好瞥见青岚和宋羽觞凑在一起望着这厢低议,不远处沈淮扬凝视良久,像是想说什么。

“那是沈淮衣的弟弟。”

她收回视线盯着脚下,许久没有作声。

“我告诉他是你送回了淮衣的骨坛,大概有许多话要问。”他柔声低询。“愿不愿和他谈谈?”

“人是死在我手上,还有什么好说的。”黑眸如一口幽深晦暗的井,寂落而消沉。

“我不信是你,是不是教王……”

她沉默了好一阵,久到他以为不会得到答案。

“淮衣……劝我离开天山,那时我刚想起一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的很慢,声音也很轻,遥远的记忆多年后仍刺痛心扉。“教王……对我来说太强大,报仇根本不可能成功。”

“我很害怕……淮衣说我不该在那里,想带我一起走,冒险去窃赤丸的解药……”

“他泄露了行藏?”

“他闯过了重重机关,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可解药……”纤细的身子颤抖起来,他心下一沉。

“假的?”

迦夜脸色惨白,仿佛又见到了多年前的一幕。

“他……费尽心机盗出来的却是蛊引。教王故意用这种方式……惩罚敢于犯禁的人。”她永远无法释怀。“……他死得那么痛苦……”

“这不怪你……”他立时明白了后果。蛊引的厉害他亦深知,一旦入体,势必激活体内潜藏的蛊虫,穿入肺腑撕咬,剧烈的疼痛令人只求速死,直至最后蚕食入脑,其间生受的折磨不可想象。

终于清楚了困惑多年的疑问,愈加心疼她的自责。“你没有错,他一定希望你那样做。”

她脸色苍白的摇头。“他是为了我才冒险行事,你不明白他有多好,最后我用寸光刺进了他的身体……他还……对我笑……”细指无意识揪住了心口,她抬起眼,被锥痛折磨得难以控制。

“像对我娘一样,从这里扎下去,我还记得把利器刺进胸膛的感觉,一辈子都忘不了……”

清冷的声音渐渐激动。

“你知道我多恨教王,我重要的留恋的人都被我亲手杀了,为什么我还活着,像行尸走肉一样当杀人工具……我要他死!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不管变成怎样的刽子手,哪怕是令人憎恶的妖魔,能杀了他我什么都不在乎……”

“迦夜!”

谢云书按住了单薄的肩膀脱口低唤,散乱失常的眼神令他心惊。

“迦夜,他死了,你已经杀了他。”

她窒了窒,顿住了话语。

他轻柔的劝解,试着让隐约狂乱的双瞳冷静下来。

“教王死了,你成功了。你没有任何过错,别再责怪自己,他们都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他后悔问了本应埋葬的话题,背负着那样黑暗的过去,永不弥合的伤口,唯一能做的仅是不再提起,一个人……能承受多少心神俱裂的伤害?

迦夜到了极限,如一根绷得太紧的弦在重压下苦撑,被铅灰色的宿命反复拉扯,再下去终有一日断裂。

“……别想太多,你做得已经够好……更不曾对不起谁。”

当杀掉仇人的信念占据了全部心神,成功之后她还能剩下什么?这一瞬,身畔的人竟是那样脆弱,让他充满了忧虑不安,极想把她拥入怀中仔细安抚。恰在此时传来了青岚的呼唤,哗然入席揖让之声盈耳,宴席已开,礼法所至,他必须与兄弟同去敬酒陪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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