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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38)

他在潭边停下,迦夜蓦然挣动下来,蹒跚的走近水边。

“迦夜!”

“闪开!”她厉声喝斥,从未有过的暴戾,打开他拦阻的手臂。“你给我滚远一点。”

他定在当堂,看她走入冰冷的水中,用力擦洗细瘦的身体。累累的伤口再度渗出鲜血,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带着憎恨毫不留情的清洗一遍又一遍。

明亮的月夜,莹白如玉的身体上遍布伤痕,有如暗红色的藤蔓攀附全身,妖美而诡异。

深秋的西疆,水面还漂着薄冰。

他忍了又忍,终忍不住,跳进水中扯着她上岸。

“滚开!”她用力挣脱。他死死拖住她,不让她再触到寒彻入骨的水。疯狂的厮扭中,她使尽力气的扇过一掌。

“滚!”

清脆的耳光落在了脸上。

他本可以躲开,却生受了重掴,紧紧抱住怀里瘦小的身躯不放。

心,像有千万把刀在刮。

迦夜身上有无数的伤。

交错的鞭痕,铁链的勒痕,脸上的掌印,指际的炙伤,胁间被踩的足痕,最刺眼的,是遍布的咬啮淤紫。

他一点点上药,昏迷中她才会呻吟出声。

唇已被她咬得溃烂,辗转忍耐到极限,才换来了一线生机。

藏在指缝中的毒药,经火焚而生效。

此刻在魔教暗间的密宅,她沉沉昏睡过去,眉间犹自紧蹙。

除了上药,他全然无能。

她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逃出生天。付出了这般惨烈的代价。

床边的人静静凝望着沉睡的女孩,忽然将脸埋入掌心。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不可遏制的发抖,难以消退心底无尽的耻辱。

破敌

迦夜的额头很烫。

被踩断的肋骨引起了高烧,一直不曾醒。像被恶梦魇住,昏沉中仍在翻动。

他不停的更换冰冷的布巾敷额,压住她的手脚以免自伤。

她低低的痛吟,口齿不清的呢喃,衰弱到极点。

漫长的昏迷中,偶尔她会睁开眼,看着他替她一点点拭汗。

他以为她醒过来,朦胧的目光却又不似。

迷茫的看着他,嘴里吐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淮衣……”

仿佛确定了是臆想中的人,变得格外温驯,软软依进他怀里,婴儿般抓着他的衣襟不放,孩子气的娇痴。

黑黑的眸子湿润氤氲,像是随时会滴水。

从未有过的软弱。

她醒的时候,一时恍惚。

帘幕低垂,光景暗淡,温暖而舒适。

厚软的丝被覆在身上,素雅的帐边绣着西域特有的花纹。

案上的一盆热水散发白雾,温烫着药碗,一旁散落着药棉布带,各类盛装伤药的瓷瓶在微弱的烛光下仿如莹玉。

转了转眸子,发现自己被人拥在怀里。

背抵着坚实的胸膛,持续的热力正从那里来。

双手揽在腰上,压住她的臂,小心的躲过了伤口。

俊美的脸正在沉睡,轻易可以窥出连日未休所致的疲倦。

长睫下有浓浓的阴影,憔悴不堪。

深遂的眼紧闭。

再度睁开的时候,大概又是坚冷如石。

曾经清晰可见的挣扎,动摇,愤怒,疑惑都已无影无踪。

他越来越像一个无情的杀手,也越像……她。

目光移过一寸寸轮廓,复杂晦涩。

这是她想要的改变,却又不是所愿见的结果。

必须……要快。

不然……他……再也回不去。

他和她不同。

他还有机会,还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她想摸一摸直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唇,动了动指尖又放弃。

被人拥住的感觉,很陌生,很新奇。

但……不坏。

第一次放纵自己的意志,靠在温热的胸膛,沉沉睡去。

药效极佳,鞭伤很快收口。

看来可怕的创伤大多停在表面,麻烦的是折断的肋骨,吸气仍感觉到疼痛。

“今天是什么日子?”

得到了准确的回答,她默默盘算许久。

“三天内我们启程回教。”

“你的伤太重,还不能动。”他诧异的看了一眼,不明白她的固执。

“无碍骑马,我会小心。”

“你知道我指的不光是骑马。”还有极可能遭遇的拦堵追杀。

躲在这里期间,赤术已借搜捕逃犯之名全城盘查过数次。

她细细的看自己的手,灼伤的手指仍然通红。

“无妨,恢复了功力我便有把握。”她淡淡的笑了笑。“再说不是还有你。”

他沉默不语。

既担心无法护她周全,又挂虑她的伤势。

没人比他更了解她的身体状况,在这种情形下长途跋涉绝非理智。

“你确定?”他没有再问下去。

“嗯。”

“那我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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