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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49)

“为什么没刺下去。”沉默的听完一切,她淡漠的询问。

他没有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

寂静了许久。

“为什么回来,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下场?

不外乎背负起一切罪名,揽过所有责罚。

运气好或许能拣一条命,终身为最下层的奴仆;运气不好会按最严的教规,受尽种种酷刑,钉在刑台上痛足七日七夜后死去。

教中的刑律之严,与位高者的享乐一般超常,人所共知。

她终于转过脸,黑眸幽深如夜。

他垂下眼,心中一片死寂的灰暗,木然的开口。

“我的命是你的。”

没看见迦夜是什么神色,只听得她冷冷的吩咐。

“去刑堂领三十鞭,入死牢,等候教王发落。”

三十鞭。

皮开肉绽的剧痛渐渐麻木,死囚牢里沉沉的腐气扑鼻而来,他尽量伸直腿,静静的靠在石壁上。不远处,一只硕大的老鼠正啃着潮腐的木角,霉烂的稻草下,数只蜘蛛从陈年脏污的血渍上忙忙碌碌的爬过。

四周不时传出拷打的惨号和愤怒的咆哮,种种怨怼骂声不绝,宛如诅咒徘徊在耳畔。黑冷的囚室长满了青苔,无窗无烛,照不到天光,不知有多少人在这里度过最后一段时日。

狱卒也有些奇怪,少见如此静默的死囚,仿佛业已全然认命。

“殊影。”一张熟悉的脸在栅边现出,九微掩不住焦灼。“你怎么样。”

他想扯出笑,却仅是无力的弯了弯嘴角。

“还好,这点伤不算什么。”

嗒然一响,一匣上好的伤药抛在手边,犹带着体温。

“你别多想,先忍着点。我试试有没有办法帮你开脱。”

开脱?怎么可能。

在教王蓄意打压之下,无异于天方夜谭,彼此心晓事情有多绝望。

“迦夜会怎样。”

“你还问她?”九微登时气结,直想狠狠的凿醒他。“她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不问,分明是打定主意丢卒保车,舍弃你来保全自己的地位。”

“是我罪有应得。”他涩涩的接口。“她早警告过我不能失败。”

“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女人。”九微恨恨的低咒。“别说求情,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沉默的听九微抱怨。

“千冥准备把责任全推给你,以免波及到迦夜。教王怕也有此意,杀了你就当是斩了迦夜一只臂膀,既削了她的势力,又贬抑其地位,比直接对她下手好得多。”

“只怪我自己授人以柄。”

“为什么失手?我听说你差一线就成功了,就因为鄯善国的公主?”九微纳闷而不解。“你什么时候变那么心慈手软。”

“那个女人……”

喉头有点艰难,他闭了闭眼。

“长得……有点像和我订过亲的人。”本已模糊不清的面容,蓦然从记忆中翻出,一刹那凝滞了思绪。

“在江南?”九微呆了半晌。

“嗯。”几乎想不清是多久以前,乍然忆起,仿如前生。

九微挫败的叹息。

“真是冤枉。”

“教王十日后会提你上殿正式裁断,我会力争去杀了鄯善国主完成任务以替你赎刑,紫夙也会帮补开释,还未臻绝望,你千万沉住气。”

“不行。你这样会招来教王疑忌,惹祸上身。”他冲口而出,激动起来。“况且鄯善国师的功力极高,非你我能敌,眼下戒备森严,仓促贸然行事只会搭上性命,万万不可。你的好意我心领。我已时日无多,若要连累你也步入险境,我情愿即刻求死。”

九微咬咬牙。

“我相机行事,你少说两句,自己顾好身体。”

“九微!”

“放心,我自有分寸。”黑色的人影一闪便已消失。“我寻机再来看你。”

话音落在耳畔,他静默许久,用力握住了玉匣。

勾心

十天并不长,过得却极其缓慢。

没有天光日色,甚至连时间感都消失了。

六翼都暗里来看过他,捎来各式各样的伤药衣食,说着宽慰的话,眼中藏不住黯然,谁都知道,这一次怕是再劫难逃。

迦夜一次也未曾出现。

据六翼的说法,她最近非常忙,整夜整夜的处理案卷情报。不知是不是想借着忙碌弥补失败的挫折,时常能看见她房中的灯火亮至天明。

九微私下对迦夜极为不满,碍于在他面前不便破口大骂。

似乎是私底找过迦夜,希望她能说服千冥,四使一同出面力劝,宁可受惩为奴也好,尽量保全他的性命,却被冷冷的拒绝。

她全然撇清,漠不关心。

九微失望之极,他只是沉默。

关心情切,九微甘冒大不韪,不顾招来疑忌之险四处奔走。可这种方式非但不能让教王从轻发落,反而容易引火烧身。一个中原出身的影卫,引起四使联保,对教王而言是多么危险的倾向,杀心只会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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