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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在上(19)

她在梦里反复的看见那场白雪。

皑皑白雪积了一人多高,她在雪里走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在雪里穿行。

遇见了许许多多的尸体。那些尸体都保持着死那一刻的动作,脸色痛苦和惊讶的表情永远凝固着。

她走着走着,看到了高高的城墙,她的父亲被吊在城头。

一根粗长的绳子把她父亲枯瘦的身体吊起,就像晾干的衣裳。

青色的衣裳上积满了雪都没有人来把它收起来,她的父亲就这样孤零零的陪着这座城死去。

这是多么华丽的陪葬。

死得其所。

她在没日没夜连续不断的梦里都做着这样的场景,一遍遍的走那条路,总是抬头仰望着那穿着青色衣裳的父亲。

天空,因为冬日而显得高远。

即使是最强壮的飞鹰张开翅膀费劲力气往上飞有不能接触到它。

现在,暗灰色的天空笼罩着这座死城。

尽头,燃烧了一片火光。

冬日里一把火驱赶了寒冷。

荣城的雪都溶成了水。

白色的雪溶化后是红色,鲜艳的红,充满了血腥味,粘稠而肮脏。

雪水血水在火光中流淌,哗啦啦的欢快的唱着。

繁华的城就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她站在火焰面前,火的舌头舔舐着她的脸颊,热辣辣的疼。

她想投入这场大火中,梦就在这一刻停止了。

她张开眼睛,身体上盖着一块布,看清楚了以后不过是装东西的麻袋,麻袋粗糙,上面还有留下的麦穗,刺着她的肌肤。

她把手脚缩起来,争取到一点热量。

马车外面负责管事的人抽着水烟,水烟里头咕噜噜的响着声,他吐了一口浓痰,对驾车的老头子说:“刚才听小三说荣城被那帮乌龟王八蛋给烧了。”

老头子说:“可不是么,说是皇帝老子的命令,放了一把火,什么都没有剩下,老头子还想着去死人身上摸一把,没准能摸到值钱的东西。”

烧了?好好的城就这样一把火烧尽了?她想哭,却没有眼泪能供她流淌。

“这群龟孙子。”那人骂了一句,又吐了一口浓黄的痰。

驾车的人高高的扬起鞭子,朝马身上打去,马吃疼加快了脚步。他骂了一句:“这群乌龟老母生的兔崽子,就知道吃白米饭,还不给爷跑快点。”

马车上的小孩子只剩下了不到三四个。

有些是死了,死前被扒掉衣服,扔在路边,这场雪很快就会把他们赤裸的身体盖住的。

有些是被卖掉了。长途的运送对这些体质极差的孩子来说是一场折磨,不是死了,也会留下病根,索性就低价卖了。收回一点成本。

剩下的几个都是贩子看上的能卖高价的宝贝。

她是贩子压的头筹。

她能卖个好价钱。卖到妓院里,再过个三年四年,到了破瓜的年纪,水灵灵娇俏的一个美娘子,到时候收钱就能收到手软。

贩子打着这个主意,所以小心的照顾着她。不让她死,怎么说也要让她活下来,要死,等没油水榨的时候再死。到时候席子一裹,扔在荒山野外任由她被野兽吞噬,腐烂,成为枯骨。

她的身体很差,明明是接近枯萎了,却还是坚强的撑到了凤天城。

凤天城是这场买卖的终点。

凤天城的城墙比荣城还高,还坚固。

这里遍地都是金子,都是价值连城的暖玉。

这里有一条河,河里流淌的不是水,是金子,水底沉下的不是沙,是金子。

这里有座山,那不是用石头堆积起来的,是暖玉,山上栖息的不是鸟,而是凤凰。

外头都是这样的传说着。

这座沉默到几乎就没有一丝声音的城就在眼前。

高高的城墙要碰到了灰暗的天空。

人贩子拿了通行证才能进去,他们是做这等丧尽天良的生意的,但是每个地方都需要他们。

凤天城也不例外。

在这里能捞到更多的金子,他们迫不及待的带着奴隶到这里来。

商人前面一车奴隶已经卖了大半,因为都是青壮年,一个个身强体壮,在这大冬天里打着赤膊,浑身颤抖站在雪中任由有钱的老爷挑选。

屋子空了出来,结果下一趟进来的却只有几个丫头。

商人很不高兴,他夺过马车手里的鞭子,径直往那两人身上抽,说:“你们这两只狗看你们做了什么好事,就两只快死的奄鸡还来糊弄老子,当老子没眼睛是不是?草你老母,白养你们了,养一条狗还能舔老子鞋底,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老爷,老爷,你听我说……”贩子忙求饶,说:“这里有好货色。”

“好个屁货色,老子摸过的女人屁股比你个小兔崽子见过的女人还多,这里哪里有好货色,骗老子是不是?”臃肿的男人挥了许久的鞭子,把自己累出一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