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沈潇(16)

沈潇顿了顿，淡声道:“后来爹娘他们把我送去静心观修习法术……那几年来，他教我法术，习字，还有烤鱼……我可以感受到他对我的好，渐渐对他放下了戒心，产生了非分之想……但那天他喝醉了酒，对着我喊出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他说——‘修，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终于回来了’……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他的好并不是因为我是沈潇，而是因为沈潇的前世是修……而我，只是一直在替修去接受他的爱而已。”

太一心疼地看着坐在那里面色苍白的小妖，总有一种仿佛下一秒就会化成一缕轻烟消失在自己的面前，他皱着眉头，沉默了半响才问道:“所以你是为了报复他？”

沈潇轻声一笑，摇摇头看着手中的紫砂茶杯:“我只是想看看他的心里有没有一点沈潇的位置。”

“结果呢？”

“您不都看到了，”沈潇道，“结果不就是这样了。”

在他失去意识之前，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宋逯昭的心里只有修，没有沈潇。

东皇太一在幻境之中给他设的禁制是一旦有灵力进入他的身体，便会将灵力与施灵者一同困与体内，最后散灵而亡。

但灵儿本就是修另外一条金丝龙筋幻化而成，而沈潇又是修的后世，施灵者自始至终都是沈潇一人，所以若是启动禁制也就意味着他会遭受到双重反噬。

沈潇原本想着到最后可以用死在宋逯昭的心里为自己挤出一寸天地，再由东皇太一出手将灵儿救回然后复活修蛇……但他却没有想到，东皇太一竟然会救了自己……

“你就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活下来了么？”太一问。

沈潇道:“您是想让我感谢您么？”

“世间万物，都要知恩图报，”太一笑着说，“不过你还要感谢一个人，你昏迷这三年可都是他寻尽天下神草，亲手煎药，没日没夜地陪在你的身边。”

沈潇眼皮抬起，看向太一淡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太一道:“他就在屋外。”

沈潇:“……。”

太一道:“见与不见全由你自己决定，莫要后悔便是。”

说罢，他单手背与身后，拄着拐杖留下一句“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选自李白《三五七言·秋风词》），便推门离开了。

沈潇独坐在石桌旁边，古槐树上一片落叶被一阵暖风轻卷落入杯中的茶水上溅起了一层涟漪，他低头看着自己七零八碎的倒影，长舒了口气，缓缓起身朝屋外的方向走去。

一门之隔。

一白衣男子犹如热锅蚂蚁，紧张地背着手在原地来回转圈，头顶上那只黄色的小鸟似乎已经被晃的晕头转向，团成一团蹲在他的头发上一动不动。

沈潇推门而出的时候，男子正背对着他，一个人面对着墙叽叽咕咕，不知在呐呐自语地说着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只好先开了口:“宋逯昭？”

那人听到声音身体明显瞬间变得僵硬起来，像个木头人一般，表情木讷地转过身来，嘴唇微张，却半天都没发出一个音来。

沈潇皱眉无奈问道:“怎么了？”

“没没没，”宋逯昭连忙摇头摆手，慌张的正如当初自己刚修习法术一般，“我，我，我……”

沈潇从未见过宋逯昭如此失态地模样，唇角不觉微微勾起，轻声道:“东皇说是你救了我？”

宋逯昭支吾道:“我，我……”

“谢谢你，”沈潇道，“不过东皇可能没有告诉你，如果那时候我死了的话，修就可以回来了……对不起，我……”

“不是！”宋逯昭紧皱起眉头，大声打断了沈潇的话。

沈潇一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宋逯昭一把拽进了怀里，脖颈间随之而来滴落了一滴温热的水珠。

“对不起，”宋逯昭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对不起沈潇。”

他刚才唤我什么？

他刚才叫我……沈潇？

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沈潇一脸茫然地被宋逯昭紧紧抱在怀里，过了很久，直到他感觉自己有些透不过气来了，才回过神来，眉头微蹙着抬手轻轻推了两下宋逯昭:“宋逯昭，太紧了，我喘不过气了。”

“对，对不起……”宋逯昭慌张地松开手，无处安放的两只手放在身后拧成了一团。

沈潇强压住自己想要上翘地唇角，看着他眨了两下眼睛，皱疑惑道:“所以你……”

“沈潇，”宋逯昭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潇，磕磕巴巴道，“你，你听我说，我，我之前真的……我……我……”

“哎呀，笨死了！”趴在头顶上的灵儿实在看不下去了，扇着翅膀又蹦又跳的扯着嗓子呵斥道:“刚才不说的挺好的，怎么这会就说不出来了，臭小子你舌头是打结了么？我我我我我我，我什么我啊，磨磨唧唧的，你到底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