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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养媳之桃李满天下(221)

“不用,”顾景云弯了弯嘴角,笑道:“顾修撰才高八斗,我怎好夺人之美?”

黄维略有些惋惜,眼见着快要到金万的办公室了,他停下脚步道:“你不必担心,你的资历虽浅,但金大人不会为难你的,翰林院中的翰林,绝大部分也不会为难你。你想做什么可以与金大人明说。”

顾景云嘴角微挑,“我知道,因为秦家嘛。”

黄维点头,目光深沉的看着他道:“不错,因为秦家。”

因为秦家在士林中的威望,众翰林不会为难他,因为金大人是秦闻天的学生,他更不会为难顾景云。

顾景云对黄维拱手行礼,举步进入金大人的办公间。

作为二品大员,翰林院掌院拥有一间超大的办公间,布置典雅大方,任谁看了都不会想到布置这间办公室的人四十年前只是京郊一个给地主家放牛砍柴的小佃农。

如果说秦信芳的一生是家国交织的爱恨情仇,那么金万则是一部非常纯粹的励志巨典,是寒门学子奋发图强的典范。

顾景云进门,躬身对金万行礼,“下官见过金掌院。”

金万从窗边转过身来,看着身长玉立的顾景云微微一叹,脸上浮现笑容,指了一旁的椅子道:“坐吧。”

他慨叹道:“从你外祖算,你应当叫我一声师伯。”

顾景云从善如流,“大师伯。”

金万眼圈微红,将头扭到一边去。

秦闻天教过很多学生,但真正意义上的弟子其实只有十二个,除了已经不在世上的,现存的还有七个,而他则是最大的。

不仅拜师早,年纪也最大。

他拜师时已经十二岁了,而当时秦闻天也不过才十八岁而已,刚刚进入松山书院任教。

金万以前并不叫金万,而叫金万两,他爹想钱想疯了,给他们兄弟几个取的名字都是这类,他二弟叫金银万,三弟干脆就叫金山了。

但名字叫得再好也没用,他们家就只是个佃农,还是个连一分地都没有的佃农。

一年的劳作下来,交去地租,再交丁税,剩下的粮食,年景好时便可以掺着糠吃一年,年景要是不好,除了农忙的那几个月,剩余时间一天只能吃一顿。

因为营养跟不上,他十二岁时看上去像七八岁,农闲时便要替地主家放牛。

命运就是一个那么奇怪的东西,那么多放牛的地方,那天他就偏选了牛头山,偏拿定了主意中午不回家,于是他就碰到了一群不会生火却不带奴仆还非要野炊的富家子弟,他被请去帮忙生火,他见他们实在笨拙,就帮着做饭做菜。

他们则一边添乱一边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他胆子一向大,听不懂就问,于是那个温润如谦谦君子一样的人就细细的替他解释,他们说的诗是什么意思,用的典故出于何处。

他从未听过那些,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一顿干的白米饭,或是白馒头。

他很喜欢他们说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可惜他听不懂。

于是为了听懂,他以后放牛时便特意把牛赶到一所私塾边,把牛栓在那里就偷偷的趴在私塾外的草地上听先生讲课。

他学了好几首诗,还会背《三字经》,他自以为得意,便特意跑到牛头山去守着那群富家子弟,果然,他又见到了他们,于是他跑去找那青年,将自己会的背了一遍。

那青年便含笑的拿出一本《三字经》送他,可他又不识字,拿着书也不知道怎么用。

那青年才发现他只会背,不认字,沉默了半响就道:“向学之心比聪明才智更加难能可贵,孺子可教也。”

然后便问他愿不愿意跟着他一起读书。

四十年过去了,金万还能记得自己当时的心动和犹豫,青年并不勉强他,说愿意等他慢慢做决定。

他是家里的长子,而且他家没钱,怎敢决定读书?

一个家族倾尽全力才有可能供出一个读书人,那还是有田有产的人家,他家一个家无恒产的佃农凭什么送他去读书?

所以他没决定去,那青年也不勉强他,却开始教他认字,每隔五天他都会来牛头山教他,不到一年时间他认完了《三字经》里的字,还背了《千字文》。

然后他便带了礼物去拜访他父母,把他从家里带出来送到了松山书院,他这才开始入学。

自他读书后的衣裤鞋袜,食宿和笔墨纸砚,书本,束脩的花费全是他出,他教他读书,教他做人,甚至教他如何扶持家族……

他是他收的十二个弟子中年纪最大的,也是情况最差的,却是他花费的精力最多的。

金万一直不敢忘了他的老师,自然也不会忘记老师唯一的一双儿女。

秦家出事时他并没有求情,这些年甚至没往琼州送一封信,一两银。

但不论是秦信芳还是顾景云都对他很尊敬。

☆、203.第203章 保护

因为他们在琼州从未被恶意打压过,除了刚到琼州时遭遇过一次山匪,之后他们一直被里正敬着,没有盗匪,也没有罪民和官员找他们麻烦。

仅凭秦家的威望就能如此吗?

当然不是,这世上想要弄死秦信芳的人大有人在,而在流放地弄死一个人实在太简单了,山匪,海盗,罪民,官吏,随便一个冲突,混乱中想杀死他们不要太简单。

但没有,除了导致顾景云难产的那次匪患,之后的琼州好似与世隔绝一样,任何势力都渗透不进去。

包括顾家的和皇室的。

他们的敌人只能拦着他们与外界来往,却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不,他们甚至都拦不住他们与外界的通信,陈叔叔的信和包裹不就一直送到他们手上吗?

琼州是他们的流放地,却也是他们的庇护之所。

他们固定收到陈同从不同地方寄来的包裹,依赖着外来的资源过得衣食无忧。

而能把琼州护得如同铁桶一般绝对不是一个人就能办到的。

舅舅说,他想遍所有人,只有俩人能组织起这股势力,一是太子,二便是眼前的人。

太子的势力都在朝上,官场中的博弈他尚处下风,他或许提供了便利,却不能十五年如一日的守着琼州,所以便只能是眼前的人了。

他只是一个正二品翰林院掌院,势力当然不及太子,但他还是秦闻天的大弟子,而秦闻天的学生分布大楚各地,为官者多,但不做官的同样多。

能将他们组织起来为一件事共同努力的,除了秦闻天的儿子秦信芳,那便只有眼前的人最名正言顺了。

顾景云没有坐下,他垂首站在一旁恭敬的立着,金万扭过头去平复情绪,让眼中的泪花褪去,这才看向顾景云,他笑道:“快坐吧,跟师伯还客气什么?”

顾景云这才坐下。

金万欣慰的看着他,“你资历浅,对翰林院中的事不熟,我先给你一份前朝贞历年间的史料,你整理修撰一下,以编年体来记叙,年前给我就好。”

现在是四月,那就还有八个月的时间。

这个任务够轻的,顾景云抽了抽嘴角。

“我知道你不能再升官,而你也不想升,四品侍讲不过是你谋来做依仗的,你只需告诉师伯你想做什么就行,别的方面我或许帮不了,但在翰林院里我却能祝你一臂之力。”

金万从考中进士后就在翰林院,二十多年了就没挪过窝,因此要论翰林院里谁最强,那非他莫属。

何况他还是掌院,名正言顺。

顾景云最大的目标之一就是做李安的老师,现在已经做到了,他也就满足了一半,因此笑道:“大师伯,我在大殿上和陛下说的话是真的。”

他目光明亮的注视他道:“我喜欢读书,喜欢和外祖父一样教书育人。我已经和清溪书院的山长说好,后天就去任教。不过大师伯放心,翰林院的工作我也不会落下的。”

顾景云顿了顿又道:“这事陛下也知道。”

金万拢着的眉头松开,看着他感叹道:“你有主意就好。”他迟疑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父亲也在翰林院里,你看要不要给他换个地方?”以免见面了不自在。

“不用,这样就很好,”顾景云摇头笑道:“父亲他自出仕后便在翰林院,十多年下来也习惯了,我想他肯定也不想离开。人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往往更自在,更舒适,我这个做儿子的已经分出了顾家,不能在他跟前伺候已是不孝,哪里还能让他因我而出翰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