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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香记(158)

大家在饭桌上说些家常里短寻常事,就在安抚使府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回月湾。

裴如玉在路上同白木香说起继续留任的事,白木香完全没意见,她在哪儿都一样。白木香就是说,“裴如玉,你不想升官儿啊?”

“升官人人都想,只是不必急。既为一地父母,把这地方治理的更好一些,再升迁不是更好。”裴如玉说,“走的稳比走的快更重要。”

“这话倒也有理。”白木香从来没有把家里升官的压力放到裴如玉一个人肩上,白木香觉着,那还是自己升的更快。所以,裴如玉愿意留任月湾,白木香认为这是裴如玉的官场之路,自然要裴如玉自己做主的。

至于更多的,白木香就想不到了。她把毯子铺在简易的榻上,再铺上两床被子拍的松松软软,摆上她和裴如玉的花枕头,白木香乐颠儿乐颠儿的就去瞧晚饭去了。

手边一炉沉水香袅袅升起青色香雾,裴如玉目光笔直,似是穿透厚实的毡帐,回到那遥远繁华、旖旎靡丽的帝都城。

他要做的是一位能臣,而不是一个只知在官位争相攀爬的权臣,更不是玩弄权术的阴谋家,这是最重要的事。

他出身显赫,衣食不缺,对酒色财气皆无太大兴致,裴如玉毕生的理想便是辅佐圣君、开创盛世。这两句话,听起来很虚,裴如玉却要做的脚踏实地。如果他真的将官位前程视为性命,当初便不会当朝为三殿下不平。他就是要让帝都那些人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三殿下就值得他裴如玉辅佐追随!

在帝都,三殿下想出头太难了,他要在帝都之外,再定一处根基!

第133章 卖身为仆

白木香回家看过儿子, 就投入到短暂的烟花生产中去了。

白木香制定生产次序, 因为烟花要用到火药,白木香非常注意安全, 宁可不赚银子也别出事故。而且, 白木香脑子好使, 凡她定的生产次序, 就是效率高。

烟花的差使,因作坊尚未开工,就交给小财瞧着了。

白木香扛着肥儿子去赴宴, 近来大家日子变好, 年下无事,就烹鸡宰羊的热闹热闹。小孩子都爱热闹, 其实红梅姐也爱赴宴,可如今龙凤胎还小,家里虽有奶娘丫环,红梅姐却是放心不下, 今年便未大出门。

白木香这是去余县丞家里,余太太因上年纪爱吃软烂之物,他家的手把肉是最好的, 阿秀都能吃两口。余太太还请了歌舞助兴, 阿秀跟余家的小孙女一起玩儿, 结果, 俩孩子见着歌舞音乐就撒起欢儿来,他俩跑中间跟人家手舞足蹈的跳起来, 逗的大家轰堂大笑。

余太太还有事想请教白木香,如今她家也开了个织布作坊,一应手艺都是白木香教的,出货也跟着白木香走,一二年赚头不少。余太太说的是家里的事,“我家原是关内晋中,老爷当年考中举人,因家贫无钱打点,他又愿意做官,寻差使就被吏部发落到了咱们月湾来。如今咱一家就在月湾落户了,其实住久了,也不觉着就比老家差。我家老三,老爷给他在衙门寻个差使,他不愿意做,他想带些布匹到内关探探行情,我看他是愿意经商。真是叫人愁。”

“人不都愿意做官么,怎么三郎倒愿意跑生意?”

“我们老爷说他是天生的腿脚不安分,就愿意各地跑去,也不知这是个什么毛病。”余太太有些发愁,“家里大郎二郎都是听咱们父母话的,我因生他时上了年纪,他又是最小的孩子,难免娇惯些,就惯出这天大主意来。前两天险没挨了揍,我就想着,您是个有见识的,他这事,可行还是不可行?”

白木香一惯的思维就是,“三郎也快三十的人了,当爹了,他要实在愿意出去跑跑,就让他出去跑跑,大小伙子,总要学着自己拿主意的。”

余太太听着微微点头,白木香又说,“只是也得让他想清楚,这年头,南来北往做生意也不容易。很多商人有了钱还要买个虚职傍身,让他自己也想想明白。”

“是啊。我看他是铁了心的,他爹、他大哥、二哥、我,都跟他说好几回了。”

“要是出门,得给他寻个可靠忠心的随从一道跟着,倘是路远,还是同商队或是镖行一起走的好。”白木香问,“三郎打算去哪里经商?”

“不让他去不知底理的地方,先到老家去吧。老家还是有几门亲戚的,只是离的太远,都不富裕,久而久之就断了音信。”

白木香安慰余太太,“您也别太担心,等定了去哪儿,我让相公给他出个公函,出门住驿站。孩子非要往外跑,小时候能拦的住,都这么大了,怕是想拦也拦不住了。”

“何尝不是呢。”余太太胳膊肘儿倚着炕上的被子卷儿,“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们老爷当年,其实去县里开个馆也能过活,可他就愿意做官,哪怕是个小官也愿意。我家这些年不大富裕,可日子挺舒心的。三郎这里,我也一样看待,只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家里父母妻儿,得叫他挂心上,这要在外也能珍重自己。”

扛着肥儿子回家已是下晌午的事了,门口正遇到个裹着黑袄戴皮帽的小子,正提着东西垂头丧气的往外走,白木香身边带的人多,那人见白木香一行,连忙往边儿上让了让。白木香定睛一瞧,“这不是周硕么?有事啊?”

周硕是县里的孩子,今年十三四岁吧,家里日子艰难,他爹七八年前出去讨生活,一去就没回来。他娘常年卧病,他还有一弟一妹,家里病的病,小的小,周硕就在县里给店铺里跑腿赚生活。那一年雪大,把他家地窝子压塌了,裴如玉就让他一家搬育善堂住着去了。

周硕倒是挺能干,他很会养猪。这不是说笑,原本集市上一个卖小猪的,那小猪约摸是有病,都半死不活的没人要的,周硕花几个大钱买下来,就把这猪养活了。这是头小母猪,特别能生,一二年生了不少小猪。周硕就凭着这手养猪的本事,把他家塌了的地窝子填上,在上面起了座小院儿,一家子搬出了育善堂,又回家住去了。

裴如玉看他不错,就让他去县学念书,结果,念书的本事也是一等一,裴敬都很喜欢他,有时白木香都听裴敬赞周硕,说周硕聪明,好好读书兴许能考个功名出来,打破月湾县三十年前零功名的历史。

要知道,自从三十年前月湾县出了一位秀才,都三十年没再有第二位有功名的人啦。

白木香看周硕一脸沮丧,手里还提着两只猪腿,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我来找先生,惹先生生气了。”

“那没事,阿敬可喜欢你了,什么时候你跟他认个错,说两句好话就好了。”白木香安慰周硕几句,就打发他去了。

白木香先扛着儿子到她娘那里,也去瞧瞧龙凤胎。

红梅姐正在逗龙凤胎玩儿,龙凤胎已经会翻身了,小胳膊小腿的舞晃起来,一会儿就能由躺着改成趴着,见到阿秀,龙凤胎高兴的啊啊叫唤起来。

阿秀也很高兴,脱鞋上炕去看龙凤胎。红梅姐问他,“中午吃的什么?”

阿秀,“肉!”

“吃饱了没有?”

阿秀拍两下小肚肚,“饱了!”

白木香接过小福递上的热奶茶喝两口,问,“娘,七叔呢?”

“在书房看书哪。”红梅姐笑,“说是自打有了龙凤胎,好些日子没看过书了。”

“这倒是,先前都是七叔看龙凤胎,旁人想插手都插不进来。我看他现在好些了。”白木香打趣。七叔自打得了龙凤胎,当真有一种凡事不假人手的势头,龙凤胎的事,七叔都是亲力亲为,便是请来的奶娘,也只是管着喂喂奶,看孩子的事半点儿不劳动她们,有孩子他爹哪。

红梅姐也是笑,“我看他也看不进书去,一下午都过来三趟了,他不放心龙凤胎。”

母女俩正小声取笑七叔,就听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外间儿门一响,转而里间棉门帘露出颗大头,是裴敬。裴敬在屋里看一眼,“七婶、大嫂子,七叔不在么?”

隔间响起七叔的声音,“在这里。”

裴敬就往隔间去了。

待晚上小圆小雀摆好盘碟碗筷,裴如玉正给阿秀洗小胖手,白木香把阿秀吃饭用的小兜褂拿出来,裴敬就来了。

裴敬颇有礼数,跟兄嫂打过招呼,还夸了阿秀两句。白木香给阿秀穿上小兜褂,让丫环添上碗筷,问裴敬,“你还没吃晚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