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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香记(167)

袁郎中试探的问,“大人不想裴县尊做官了?”

果然没安好心!我家裴如玉不做官,那官场不全剩你这种狗东西了!白木香一向官儿迷,她能不愿意裴如玉做官儿!

白木香一脸情真意切,“做什么官儿啊,做诰命不一样么。他现在官才五品,我现在三品,他辞了官儿,我跟朝廷给他要个诰命,还是三品哪。”

袁郎中头一遭听到这等奇思妙语,当下一口茶喷满地,白木香嫌弃的撇撇嘴,“看你大惊小怪的样儿!”

“白大人你语出惊人,真把下官吓着了。”袁郎中手忙脚乱的擦着嘴角的茶渍。

“这不一个理么。男人官儿大就能给家里妻子请封诰命,我官儿大也能给我相公请封诰命啊。”白木香慢悠悠的喝口奶茶,与袁郎中道,“衙门欠我家钱的事,就劳你跟陛下说一声,裴如玉辞官前还给我们,这事我就托袁大人你了啊。”

“下官一定尽心。”袁郎中保证。

“裴如玉辞官的事,也托给你啦。”

“这,这可不行,裴县令这样的好官,只有嫌少,哪有嫌多的。我就盼着裴县令这样的官越多越好。”

“你这话我记着了,明儿我就写折子,一字不差的写给陛下知道。”

袁郎中喉咙里仿佛被塞了个茄子,他恨不能抽自己俩大嘴巴,咋这么爱顺情拍马屁哩!

白木香把自己从袁郎中这里打探回去的情报告诉裴如玉:想把你弄下去,不想你当官儿了!

瞅着媳妇那一脸得意样儿,裴如玉没忍心打击她,这还用说嘛,姓袁的一看就是没安好心哪。裴如玉想,我媳妇把脑子全长在改制机械上了。

不过,白木香很关心的问裴如玉,“要不要我给陛下上道奏章。”

“不用。你是咱家压箱底的宝贝,等着不能用。”

白木香颇具昏君素养,特喜欢裴如玉拍她马屁,闻言眉开眼笑,“这倒也有理。”与裴如玉道,“有事只管跟我讲,我给你撑腰啊!”

倘不是裴如玉年纪轻轻便高中状元,以学识撑起的自信,换另一个男人做白木香的丈夫,非得给白木香整自卑不可。

没大功夫,白木香就把这些事抛脑后头,无他,阿秀左右一根竹棍右手一把小木刀,一脸土一身灰的玩耍回家,白木香立刻张罗着给泥猴儿子洗澡去了。

入夜。

牛油大蜡映的室内通明,更鼓敲过两次,胡御史仍在埋首研读裴如玉写北疆推广织机计划书。裴如玉的计划书没有长篇大论,他是用具体实践的数字做比较来解释织机推广过程中遇到的一些问题,以及推广成果。

故而,计划书虽短,却值得一看再看。

直待三更鼓过,侍从进来提醒,胡御史方按一按酸涩的眼睛,合上桌上的计划书。即便躺在床间,胡御史依旧是将将天明方才入睡。

至于第二天袁郎中过来找他商量回月湾县商税的事,胡御史都遗憾白大人怎么没发作一下给这蠢才些厉害瞧瞧。真是蠢啊,看看月湾县的税收,还敢做把裴如玉撵走的梦。裴如玉一走,白大人的织坊、染坊、毛毡铺、地地毯坊、制靴铺都会撤走,月湾县的商业立刻垮塌大半!

还收个屁的税!

何况,若北疆想推广白大人的织机,朝廷就不能干这种釜底抽薪的事!何况,白大人位居三品高官,白大人的官位钢浇铁铸一般的牢靠,只要裴县尊没有大过失,朝廷怎么可能去动她的丈夫!

胡御史真是好奇袁郎中是走谁家门路过来的!

何况,陛下着他们亲至,不是将一个小小县城的商税放在眼里,陛下心思之深远,岂是区区臣子可揣测。但是,想到抽屉里那份织机推广书,如果真能做到推广书中的一半,朝廷必会在北疆设棉税司。

也只有棉税司这样的机构,方能动摇帝王之心!

第141章 人生的滋味

胡御史决定要去一趟新伊, 亲自面见唐安抚使,他要确定这份推广书在唐安抚使心中的份量, 以及北疆到底有没有关于织机、棉花的推广计划。

但, 胡御史不能单独去, 他必然要邀裴如玉同往。

织机是白大人的私产,又是推广计划书的中心,裴如玉身为白大人的丈夫,这推广书便是他写的,自然不能落下裴如玉。

反正,裴如玉在场, 他们就当白大人是愿意无私出让技术的。

胡御史很为自己的私心惭愧,白大人这样不世出的人才, 非但能研制兵械有助于朝廷军务, 还能改造织机,促进织造技术。

何况,人家白大人一直在出让技术,他还要存这样的私心, 委实羞惭。

眼下要去新伊, 不好不知会袁郎中一声。这样的好机会,就不知袁郎中抓不抓得住了。

胡御史征询过裴如玉的意见才将北疆织机推广书给袁郎中看了,袁郎中看过后不屑的表示,“这倒是犯官常用的手法,贪赃枉法后总要说是为朝廷着想。真为朝廷着想,就该认真的完成朝廷税赋。大人莫要被裴县令骗了, 无非就是商税案发,找个理由分散朝廷的注意力。他这是没门儿,他这织机的事儿还没影儿,商税的账我可是一笔一笔给他记着哪。”

胡御史心说,这还真是属王八的,咬上就不松口。就是目光短浅了些,胡御史道,“我就是要去新伊,亲自面见安抚使,问清楚这推广书的内容。袁大人要不要一起去?”

袁郎中有些犹豫,北疆安抚使唐大人出身帝都唐氏家族,千年名门,朝代都换了仨,他家依旧屹立不倒,可见其家族底蕴。如今在帝都的唐驸马,娶的便是今上同胞姐姐凤阳大长公主,如今北疆唐安抚使,与唐驸马是同族兄弟。

“可是有什么事?”胡御史问。

“我新近知道一桩案子,可能是冤案。”

“细说说看。”

“是这样。白家染坊里原有个女工,因染花样子画的好,便在染坊做工。因有旁的商家染出的花样与这白家染坊所染相似,白家便污陷这女人泄露了染花图样,非但把这一家子下了大狱,最后还罚了一百两银子。”袁郎中唏嘘感慨,“百两银子听着不多,可在寻常百姓家,也要倾了家的。”

胡御史险没当场背过气去,“那染坊可是白大人族兄开的,你要查白大家的产业?!”还去什么新伊,眼下先与这傻瓜划清界线才是要紧事。

“这当然不能查,毕竟干系白大人颜面,白大人官位在你我之上。我只是感慨此事。”

胡御史侧侧身,离袁郎中远了些,“老袁哪,陛下就是叫咱们来查查商税的事,顺带看一看月湾风貌,这跟涉入当地司法狱讼可是两回事。”

“我晓得。我也是新近才认识那家人,他们得罪了白东家,白东家又是白大人的族兄,裴县令的舅兄,现在哪里还有店铺肯雇他们,收入微薄,忒可怜。”

“第一,你怎么就确定这案子是冤案。第二,凭白大人的身份,她真要对付一介平民,既未入狱也未判刑,难道就是罚一百两银子?第三,此事一旦过问,就是跟白大人撕破脸。你要介入诉讼,咱俩立刻分道扬镳。这次咱们是奉旨过来查问商税的,你查到白大人头上,白大人立刻就得上折参你一本,以卑动尊,以下犯上,越权行事,干涉狱讼,怕是回不到帝都,你的罪名就下来了。”

见胡御史冷下脸来,袁郎中忙道,“我也就是一说。我哪里能去查白大人,不要命了不成?”

“那袁大人就继续在月湾县走访一二,我与裴县尊去新伊几日。”

袁郎中有些想一道去新伊,可转念一想,胡御史带裴如玉离开月湾,倒正可方便他做些走访调查。

胡御史看他神色就知袁郎中贼心未死,必要更深发掘裴如玉的不是,鸡蛋里挑骨头也得找出问题来。胡御史实在不能同袁郎中绑一条船上擦净脖子等死,这姓袁的必定是走了门路来的月湾,他可不是谁家的狗。

胡御史当即立断,私下提醒裴县尊一二。

两人刚商量过去新伊之事,裴如玉不急不徐的给胡御史续上茶水,“袁郎中必是要寻我的错漏的,随他去吧。”

“我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倘裴如玉面露讶意或是焦急,胡御史认为正常。如今裴如玉一派平静,胡御史心下感慨,裴如玉短短三年便能让月湾有这等气象,这月湾必然早在他掌握之中,袁郎中自觉机智聪明,殊不知自己一切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