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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香记(28)

白木香听的耳根发热脸发烧,哎,她娘还不知道她怀里揣着和离书的事儿哪。眼见小九叔的视线瞥过来,白木香忙说,“娘,咱们一起吃杯酒,再听你絮叨。”

大家高高兴兴的碰杯,都吃了一盏。小九叔将视线自白木香那里收回去,主要是,木香一直说裴如玉待她不好,如今出来这一天,人家裴如玉待木香没有半点不好,连对丈母娘都这样客气,人家怎么欺负你了啊!

小九叔眼眸微眯,转头和裴七叔说话去了。

用过酒菜,白木香跟她娘商量着晚上一个屋睡觉,结果,被她娘不留情的撵了出来。李红梅戳着闺女的脑门儿,骂闺女,“你是不是傻啊,还不趁着跟女婿在外,没婆婆小姑的聒噪,赶紧怀上个孩子,你们这成亲大半年都没个动静,急的老娘舌头生疮。你还跟你娘睡,睡个头!你再没动静,我就得去给送子娘娘烧香了!”

白木香脑门儿险给她娘戳肿,揉着脑门儿逃到正房去。裴如玉正坐在临窗榻上,点一炉沉水香,静静的看书。见白木香逃蹿进屋,裴如玉只是翻过一页书,都没瞥白木香一眼。

白木香耳朵里回响着她娘让她跟裴如玉生孩子的话,顿时脸上一红,瞪裴如玉一眼,看裴如玉没反应,白木香就收拾东西去了。裴如玉忽然说,“木香,我有事想同你商量。”

“什么事?”白木香翻出一会儿洗漱要换的衣服,头也没抬的应一声。

“能过来坐一会儿么?”

白木香只得先把衣裳放床上,到裴如玉一畔的榻上坐下。裴如玉已经放下手里的书,右手随意的搭在膝上,左开翻开一只玉白瓷盅,倒了盏蜜水递给白木香,“以后能不在外头舔嘴角么?”

白木香眨巴两下眼,有些不解,“我没舔啊。”

“舔了,吃包子时舔了好几次。”

“对了,你干嘛给我擦嘴啊。咱们可是和离的人,不能这样亲密的,知道不?”

“你总舔嘴角,舌头都露出来了,有旁的男人在看你,我不好说,只得借帕子给你挡一挡。”裴如玉认真正经,笃定严肃。

白木香一双杏眼瞪的溜圆,这人在说什么啊?“怎么,会有人看别人这个啊?”

裴如玉轻轻叹口气,双眸忧虑的看向白木香,他轻声说,“以后别这样了。”

手指搔下脸颊,白木香脸上微微发烫,早上裴如玉邀请她同乘一马,给她擦嘴,她还以为裴如玉终于擦亮眼睛,开始喜欢她呢。闹半天,原来是她出糗了!

白木香恨不能一头扎沙子里去算了!

真是太丢脸了!

虽然丢一回脸,好在白木香自认脸皮比较厚,她不好意思的和裴如玉说,“那个,我真不知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都提醒我一声。哎,我以前不大注意这个。”

“我知道。”裴如玉眼眸中泛起些微暖意,见白木香双颊泛红,眼中浮现羞意,不禁心生柔软,抬手摸摸白木香的头,温声安慰她,“没关系,我们每个人都有不足之处,改掉就好了。”

“你也有么?”

“当然。”

“我能说吗?”

裴如玉扬眉,白木香一巴掌把裴如玉放她脑袋上的手打了下来,横着眼睛瞪裴如玉,“再敢动手动脚,我就给你剁下来!你当和离书是假的!”

裴如玉收回手,白皙如暖玉的手背上缓缓升起一片绯红,的确,和离书不是假的。

裴如玉退后一步,低声,“抱歉。”

是啊,和离书不是假的。

当初写下和离书,他经过深思熟虑,那不仅仅是放白木香自由的一封书,也是真正考虑过,大概他与白木香真的不合适才写下的和离书。

那不是假的。

那是一个郑重的决定。

既已写了和离书,他再这样偷偷的盯着女孩子的唇角,唐突的邀请女孩子同乘一骑,给女孩子擦嘴,又算什么呢?

不,他不是个孟浪的人。

他不能这样唐突白木香,他与白木香未能做成夫妻,不是一方的责任。何况,白家太爷曾救过祖父的性命,救命之恩未报,他竟如此冒昧。

裴如玉再退一步,轻声,“报歉,木香。”

为他这些年所有的冒失与冒犯。

第25章 院子之一

裴如玉郑重道歉, 白木香未多做计较, 原谅了他。

白木香十八九岁的年纪,状元郎的名头对她的吸引力不大, 因为她知道自己学识有限, 与状元怕是说不到成块儿去。但是, 她喜欢裴如玉这样俊美高贵的男人。

不过,再喜欢裴如玉, 白木香也绝不会轻贱自己。

她寻出带在身边的活血化淤的药膏递给裴如玉, 裴如玉接过,并没有用,只是在手里轻轻摩挲着那小小瓷瓶,“其实没什么。”

雪白的手背一片被打出来的绯红。

“还是涂些药膏,有备无患。”白木香的视线从裴如玉手背上移开, 压下心中的别扭, 同裴如玉说, “咱们虽在外还是夫妻,到底是和离的, 两个人时就做朋友相处。我知道你有学识,有见识,要是我有哪里不好,你只管像今天这样直接告诉我。你有不妥, 我也会提醒你。”

“裴如玉,像你说的,谁都有不足的地方。你以后再敢摸我头, 我还会打你。我的头是留给以后我真正的相公摸的。但你对我的好,我也都会记得。”白木香声音渐软,像是初春天气转暖时开始融化的坚冰,灯光下,眼睛明澈出溪水。

“我也会。”裴如玉弯了弯眼眸。

外头窈窈小财指挥着小厮送崭新的浴桶进来,裴如玉避出去,让白木香先沐浴。白木香洗澡像战斗,速度极快。然后,她避出去让裴如玉沐浴。驿站里是不可能有专门沐浴的房间的,能将热水供应的这样及时,已是银子的功劳。

当晚,裴如玉睡的床,白木香睡的榻。

倒并非裴如玉这样要求,只是榻有些小,裴如玉长手长脚伸展不开,蜷在榻上委实可怜。白木香有些看不下去,把他撵床上去睡了,白木香在榻上休息。

两人达成朋友的共识,相处起来更加和睦自在。

第二天早上,裴如玉早早醒来,借着月光看一眼床头放的更漏,裴如玉起身穿衣。今天的衣服昨晚白木香已经给他找出来放在床头的椅子里,一身月白色暗绣骑马长袍,外面还有一层纱衣。白木香大概很喜欢月白色,这身衣裳原本裴如玉没收拾进箱,定是白木香后来放的。

还有外面的纱衣,这不过是帝都贵族少年近来流行的打扮,必要在锦袍外加一件纱衣,持一柄折扇,可添三分风流倜傥。

裴如玉在朝为官,鲜少这样穿,这大概是家里做的,白木香也一起装箱带了出来。

裴如玉穿戴得当,出门洗漱,忽然住了脚,目光定格在灰白纱窗下罗汉榻上睡姿一言难尽的白木香身上。白木香整个人呈趴着睡的姿势,大半张脸在枕头里,一条腿曲着,肚子压住被子一角,另一条腿与大半张被子都搭拉到了地上。

裴如玉眼睛微微睁大,他平生第一次见女人会有这样的睡姿。

俯身帮白木香捡起踹到地上的被子,目光不自觉落在白木香搭拉到地上的半条腿。中衣的裤腿被搓到膝上,露出光洁纤细的半截雪白小腿,脚腕精致玲珑,系一条串了两只金珠的红丝线。那红丝线衬着白木香雪白脚踝,愈发红的刺眼,红的醒目,仿佛顷刻就要直直扎进人的心里去。

裴如玉自幼尊重,不论姐妹还是丫环,他从来都客气有礼。裴如玉后退一步,视线却不受控制的沿着白木香的脚踝向下,落到白木香胖呼呼的脚丫上。

真的很像小孩子的脚,胖嘟嘟的可爱。

裴如玉终于能喘过一口气,眼睛只盯着白木香的胖脚丫,飞快的将白木香的小半截腿给她抬榻上去,然后,身形一闪,就到了门口,拔开木门插销,带着夜间凉意的空气扑面而来,裴如玉轻轻吁口气,从容到井边洗漱。

在榻上睡的正熟的白木香拱了拱屁股,整个人翻个身,把被子压身下,继续睡。

因裴如玉打赏丰厚,驿站的早饭也准备的相当丰盛,鸡蛋、花卷儿、馒头、包子、烧饼、酱菜、米粥、花生米、鲜嫩的青瓜青菜,还有猪头肉、糟鸡糟鸭、酱牛肉之类的荤食。

吃过早饭,马匹车辆都备好,司书又赏了帮忙伺候马匹的驿卒几百钱,在驿卒的千恩万谢声中,一行人继续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