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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香记(97)

白木香哼一声,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就倒炕上了。裴如玉看媳妇伸着两条棉裤腿,一个圆肚子的模样,忍不住伸手过去摸了摸,说,“怎么咱们裴秀没动啊?”

“今天裴秀不高兴!”白木香不加掩饰的大白眼瞪裴如玉,裴如玉笑,“咱们裴秀像我,肯定自小明白事理。”

“你说我不明事理!”白木香蹭的坐起来,吓得裴如玉一头冷汗,连忙丢了笔去扶媳妇,连声道,“慢着点慢着点,别闪着。”

白木香嘟囔,“谁做官不为自家人谋些好处啊,裴如玉,你别忒大公无私了啊。”

“免费给你建作坊,开好几个铺子,不是好处?”

“呸!当我不明白你的鬼心眼儿哪!!我不建作坊,城南那块地你也是闲着,我这作坊带过多少人气去。还免费给我开铺子,你要客似云来的,能免费给我开铺子?”白木香一面说一面拿大白眼瞪裴如玉,裴如玉只得投降,“行行,咱们这也算两全其美么。”

“还想多给咱们裴秀攒点媳妇钱哪。”

“攒什么媳妇钱,要裴秀跟我似的有本事,娶个会赚钱的媳妇就行了。”裴如玉摸摸媳妇的肚子,“辛苦你了,裴秀他娘。”

白木香学着裴如玉平时那矜持样儿,“好说好说。”然后,喜笑颜开的找补前事,“你先前还特瞧不起我哪,是不是?”

“天地良心,哪里的事?都是你成天骂我酸秀才、就一张脸、还有字写的不好、画也一般,少在你跟前充大头蒜,这些话,是不是你说的?”裴如玉记忆力惊人,立刻把白木香当年说的话都翻出记忆。

“那也是你叫我生气,我才说的气话。”

“都是我的不是。”裴如玉从善如流的承认错误,绝不在小事上跟媳妇争长道短。

白木香凑近裴如玉问,“裴如玉,你以前有没有想过要娶什么样的媳妇?”

这题要答不好,估计得送了命。裴如玉立刻回答,“就是你这样的。”

“不许骗人,说真心话。”白木香紧盯着裴如玉的眼睛,不许他打花腔。

裴如玉沉吟半晌,认为白木香就是他理想中的媳妇,裴如玉遂坦坦荡荡的说,“聪明就行了。”

白木香的脸却是登时拉得老长,“你喜欢才女!”

“想哪儿去了。”裴如玉哭笑不得,搂着媳妇的腰说,“像董兄说的话,懂些琴棋书画就是才女了?十几岁的小姑娘,也不过是陶治情操罢了,才女多是噱头,谁还当真不成。不说别的,就拿书法一事,是她们闲时写几笔的书法好,还是我们每天苦读作文的书法好?琴棋书画不过怡情小道,懂或不懂都无妨,你这改制织机,教人织布才是有利民生的大事业。木香,你怎么从来不说自己是才女啊?你改织机、合染料的本事,寻常人可没有。”

“还是世人的偏见,说起才女就是能诗会画的那一类,把我们这种都排除在外了!”白木香噘嘴哼一声,“尤其帝都人,那等浅薄势利就甭提了,特会挑旁人的不是,也不多瞅瞅自己。”

裴如玉笑着弹她鼻尖,“你还不是嫁给我这个帝都人了。”问她,“你以前有没有想过要嫁什么样的男人?”

“反正不是你这样的。”白木香别别扭扭的别开脸,忍不住拿眼角余光瞥裴如玉,她可不能告诉裴如玉当初她一眼就相中裴如玉了,不然,裴如玉还不知要骄傲臭美成啥样哪!

“真不是?”裴如玉含笑,眼眸似天幕明星,“我听祖父说,你先时不情愿咱们的亲事,后来见我一面,就乐意了。木香,你当初是不是一眼就相中我生的俊了?”

“我可不是那样浅薄的人,我还考虑到了你好歹也是个状元,祖父为人也很重信义,他可愿意我做孙媳妇了,我瞧你也不差,就答应了呗。”

裴如玉笑的双肩耸动,白木香斜他眼,“笑什么笑,咱们裴秀一定比你好看。”

“那是,青出于蓝么。”裴如玉补充一句,“其实,男子相貌在其次,重要的是懂事明理。”

“咱家裴秀能不懂事明理?”

“懂事明理懂事明理。”自从白木香有孕,简直听不得裴秀一句不是,便是裴如玉说的也不行。

裴如玉还有事要跟媳妇说,“新来的驿丞驿卒,一样每人两双羊毛靴,领靴子的牌子我发给他们了,到时让他们去你靴铺里领,账一起记在县衙就行。”

“那今年县衙在我铺子里定的年货,我也一并添上他们的份例。”

裴如玉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以后驿站一应事务,都与县衙一个规矩。”

——

小夫妻俩有商有量的过着日子,倒是李红梅近来有些伤情,裴七叔的日子也不大好过。

以往裴七叔爱吃的辣鸡丁、辣兔头、辣牛肉、豆腐馅儿的辣饺子,辣包子,统统在餐桌上消失不见了。裴七叔吃不到往日合口的吃食,心情有些抑郁。

裴如玉觉出不对,问媳妇,“岳母和七叔怎么了,先时不挺好的,昨儿七叔穿的还是岳母给他做的新袍子。”

“别提了。”白木香倒碗砖红色热腾腾的奶茶给他,叹道,“就是先时俩人好,我娘想着,她与七叔都年纪不小,若彼此愿意,这事倒不必拖着。我娘就问七叔成不成,七叔寻思好几天,仍是怕克着我娘。我娘说,那就把俩人的八字合一合,看八字是不是合适。”

“嗯,岳母这法子好,我怎么先时没想到。”裴如玉拍一记自己的脑门儿,见媳妇边喝奶茶边叹气,不禁问,“算出来不好?”

“大凶。”白木香长声一叹,“我娘打昨儿就没精打彩的,她现在瞧着七叔就心烦,哪里还会给七叔做好吃的。”

“谁给算的?”裴如玉问,“岳母属猴,七叔属狗,两人都是生在八月,从属相上看,猪牛并不犯冲。岳母是什么时辰生人?”

白木香说了,裴如玉知道裴七叔的生日时辰,因为好几回他娘他祖母都想给七叔说个续弦,七叔的大红帖子现在还在他祖母屋里的小抽屉里锁着哪,一直没用武之地。

裴如玉掐指算了算,有些疑惑,“不能啊,从八字上看,并未有不合。七叔命里缺火,岳母正是灶中火命,两人起码是个中吉命相,怎么会不合?”

裴如玉说完这话就醒了闷儿,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媳妇,白木香两眼瞪着裴如玉,重重的一撂奶茶碗,“你再好好算算!七叔这可忒不地道了!不愿意直说就行了,这不是耍人么!”

裴如玉深恨自己嘴快,如今媳妇在边儿上盯着,裴如玉正经又算了一回,这回算出的结果更好,“你看,按易经八卦,生辰八字算,岳母还真是两女一儿的命。七叔也不是孤独命,命中当一子一女送终。他俩命格也没有不合,都是中年有坎儿,晚年子孙满堂的好命,说中吉不准,上上大吉才是。”

白木香咬着牙,揉着手绢儿琢磨一回,先叮嘱裴如玉,“这事不许说出去!谁都别说,尤其七叔,一点风声都不准你透。我娘那里你也不准说,知道不?”

裴如玉贼兮兮的问,“你要怎么整治七叔?”

“不是我,是我娘。”

白木香见天劝她娘,“这也法子的事,七叔这相貌这人品这才学这身家,再想找这样一个人是难了,可命里不合适也没法子,娘你就看开些吧。要是觉着不舒坦,就别去铺子了,在家躺一躺。”

红梅姐对七叔是动了真情的,闺女越劝她,她越郁闷,白木香一天三趟的跟着她娘唉声叹气,成功把她娘叹炕上起不来了。要说病也没甚大病,就是郁结于心,可若不开解心怀,怕是会酿成大病。

裴如玉挺担心丈母娘,责怪的看妻子一眼,白木香只管急着问七叔她娘病的如何。晚上才跟裴如玉说,“看七叔这三天的表现,他要是一点良心都没有,正好趁这机会让我娘跟他断了!”

裴七叔并不是没良心的人。

白木香是孝女,哪儿也不去就要在她娘身边儿侍疾尽孝,可李红梅不让,她闺女怀着外孙哪,万一把病气过给闺女如何是好!

再不允的!

女婿也是孝顺女婿,可女婿每天得忙县里公务。

裴七叔约摸是做了亏心事,药堂也不去了,就在家里伺候红梅姐的病,非但要叮着红梅姐吃药,还让厨下变着花样的给红梅姐煲汤烧菜,红梅姐拭泪哽咽,“你快离我远点吧,我一见着你,心里就更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