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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安宁(66)

作者: 秋天里的花楸树 阅读记录

安宁忙把碗放下,上前去扶她,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秋桐茫茫然恢复神智,目光聚焦到她脸上,下意识扬起唇笑了一下,哑声开口:“不用扶,我自己去,你先吃饭吧。”

话一出口她便愣了一下,她的嗓音既沙又哑,像是抽了十多年的烟才能练出来的老烟嗓,她原本的声音是很清晰圆润的御姐音,这下瞬间变成沙哑撩人的磁性烟嗓,一下子说不出的奇怪。

恰巧头有些疼,说话时嗓子里像刮过针似的,原以为是酒后宿醉不适,现在看来应该是感冒了。

转眼瞧见小姑娘担忧的目光,秋桐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眉目依旧含笑:“没事,别担心,我去洗个澡。”

她进了浴室,很快浴室里传来水声,安宁从抽屉里翻找出医药箱,里面备了常用的药,感冒药、退烧药、消炎药等等。这箱子是有一次她无意中看见的,里面的药都过期了,她便乘着出门拉着秋桐去药店换了一批,正巧现在就用上了。

秋桐穿着浴袍走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滴水,安宁咚咚跑过去接她手上的毛巾,把她按在餐桌上坐下,桌面上摆了一碗汤,还有几粒剥好了的胶囊,一杯水,一碗熬地糯糯的小米粥,几碟小菜。

感受着身后小姑娘轻柔的擦拭,头皮一点也没有被拉扯到,秋桐怔怔看着琳琅满目的餐桌,忽而释然一笑。

昨夜困于睡梦中不得醒转之时,她恍惚能感觉到,有人用那样温柔的力道,轻轻抚过她的脊背,无声无息,却久未离开。

这些时日,她知道安宁发现了她的异样,也看见了小姑娘担忧的眼神,可她挣脱不出来,夏淑云在她面前死去,给她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这种负面情绪缠绕着她,她明知自己要走出来,却毫无办法。她看过心理医生,做过治疗,她是那样肆意妄为的性子,即使是来自母亲的牵绊她也难以忍受,然而医生说,她的心防太重,幼时的创伤又太深刻,只能靠自己修复。

生日过后不到一个月,就是夏淑云的忌日。骨子里再凉薄,秋桐也忍不住产生了自我厌弃,幼时的她总在心里想,如果她没出生,夏淑云是不是不会得产后抑郁,是不是就不会自杀?

长大之后她成熟了很多,然而从小时便烙下的伤疤,结了痂也没有消失,反而深深藏在心底,偶然一触便生疼。

她原以为她的一生就这样了,不断地自我折磨、自暴自弃,接受不了他人,也不能自我解脱,一个走在阴暗沼泽里,禹禹独行。

可能老天终归是怜悯于她,送来了一个纯白无暇的小姑娘,像给在黑暗中摸索蹒跚的人,送来了一束明亮刺目的光。

她第一时间便是抗拒,光芒耀眼刺目,她不敢伸手去碰,唯恐玷污了她也刺瞎了眼。可哪个孤独久了的人能拒绝的了那个干净纯粹的小姑娘呢?她拼命克制,还是屈服于不可名状的巨大吸引之下。

不动声色地接近她,冷到极致的心脏在光芒的温暖中缓缓苏醒,她第一次体会到喜爱的滋味,她喜欢那个孩子,想靠近她,想保护她,想关心她、爱护她,想对她好。

好像空空荡荡的胸口住进了一个人,满满当当沉沉甸甸,飘忽的灵魂突然安定了下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那么多年似是白活了,她浪荡不羁、洒脱自由,不在意任何人,不顾忌任何事,肆意妄为自诩潇洒,其实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被恨意撑起皮囊,行走在这世间。

身后有人撩动她的发,细软的指尖穿过头皮,柔软微凉。秋桐恍惚回神,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安宁伸手越过她肩膀,捏起一枚胶囊。

秋桐接过,妥协般地问:“我喝完汤再吃药好不好?”语气很是温和,含着亲昵的讨好。

轻轻软软的“嗯”在脑后响起。

头发擦到半干,安宁去柜子上拿了吹风机过来。秋桐伸手去接,口里说着:“我自己来。”结果被安宁避过了,不容拒绝地转到她身后给她吹头发。

秋桐暗暗苦笑,小姑娘看来是有些生气了。这一念头转过,她的心情莫名沉闷起来。随手放下筷子,她转了个身,安宁手上还握着吹风机,不期然对着她脸吹了一下,忙急急关上。

现在是秋桐坐在木圆椅上,椅子不算高也不算低,她坐着安宁站着,两人正是面对面,安宁被她轻轻揽过,站在她两腿间。

她似是有些疑惑,眸光安静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秋桐闭了闭眼,而后轻轻笑了笑,脑中想好了措辞,才迎着安宁清澈的眼睛缓缓道:“昨天是我的生日。”

安宁长长的睫羽一颤,抿住了唇,一用力,浅粉的唇瓣便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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