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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129)+番外

——或者说,自家妹子的厉害!

审衣飞石以冤狱是做戏,难处不在于如何掩人耳目,而在于如何安抚中军。

上边都知道衣飞石是冤枉的,也知道迟早会给衣飞石洗雪冤情,可这风声总不能放给中军四万兵卒都知道吧?一旦透露了风声,这戏就算是白做了。退一万步说,就算告诉那群士兵这是做戏,人家就一定会相信吗?

若衣飞石受审时,朝中无一人发声奔走,哪怕再有曲昭等人说服弹压,中军也迟早要炸。

走走走,救二公子去!

大将军带着兄弟们在前线厮杀,朝中奸臣要冤杀二公子栽赃大将军!

是可忍,孰不可忍?杀进大理寺,救了二公子,投奔西北!

……

这是最容易出现的一种恶果。

现在,中军情绪已起,还未彻底点燃时,太后(谢茂)先安排了国子监学生御门投书。

这手笔不可谓不大。无论哪朝哪代弄到学子联名抗议了,皇帝都难免要被史笔记上个小段子。皇帝居然连夜安排了学生御门投书!

这一出能很大程度地缓解中军的悲愤与狂躁。只要朝廷善待学生,接纳学生的投书,对衣飞石的案子上做出一点让步,中军看到了营救衣飞石的希望,就会选择继续观望。

不到万不得已,愿意造反的士兵永远都是少数。

厉害啊!

林附殷一边感慨,一边急切吩咐:“请国子监祭酒王老大人!吩咐门前宫卫千万注意不要伤了学生,我这就去太极殿请旨!”

这时候要是把学生弄伤弄死一个,北城的中军只怕立马就要炸!

等忧心忡忡自认为坐上了马蜂窝的林附殷赶到太极殿时,恰好看见两个羽林卫拉着一个身穿藏蓝色圆领纱袍的少年郎出来。不正是他的小儿子林质慧?

“慧儿。”林附殷心中涌起极度不妙的念头,问身边眼熟的侍卫,“常侍卫,这是怎么了?”

不等常清平说话,林质慧分明吓得脸色都垮了,却勉强做出轻松的模样,说道:“阿爹别担心,孩儿御前失仪,陛下请几位侍卫大哥教孩儿规矩。求阿爹息怒,孩儿知错了,以后绝不敢再犯。”

这么懂事的好孩子啊!林附殷看着儿子面无人色又强作镇定的脸,心疼得差点呕血。

他打别人的儿子半点不心疼,轮到自己的乖儿受苦了,顿时就难过得不行。

我儿多懂事,我儿多会心疼父亲。他这是害怕我与皇帝起了冲突,他这是求我让他挨着一顿打给皇帝消气……我儿这是替我受的苦啊!

见林附殷嘴唇苍白微微蠕动,半晌都没说话,两个侍卫才对他微微躬身,将林质慧押走。

林附殷心痛地看着儿子的背影,本以为儿子会被带到肃靖门前施以廷杖,哪晓得那两个侍卫押着身段犹少的儿子走下丹墀,就在太极殿前的白玉陛台下找了个角落,命儿子跪下,随后一个侍卫用云纹御棍戳了儿子衣衫下摆一下,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扒了下裳!

太极殿乃是羽林卫保护得最严密的地方,殿前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哪怕羽林卫都训练有素、目不斜视,林附殷还是觉得四面八方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集中在了他可怜的儿子身上!

侍卫提起御棍呼啸着击落,林质慧呜咽一声,似要挣扎,被另一个侍卫用长棍压住了手脚!远远传来侍卫冰冷无情地报数:“一。”林质慧年少伶仃,相比起虎背熊腰的两个侍卫,这一幕不像是施刑,更像是壮汉对少年的欺凌殴打。

疼痛与愤怒像刀一样刺进了林附殷心中,他死死盯着受杖中的林质慧,一动不动。

太极殿内。

朱雨小声禀报说林附殷正在发呆,谢茂微微提起窗户,从缝隙里看着林附殷震惊心痛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当了两辈子皇帝,非但没有变得气量宽宏,反而越发的睚眦必报。

你戳朕心尖子,朕就戳你心尖子。朕就一个小衣,你除了小儿子,不还有嫡长子、嫡长孙吗?打完这个还有下一个,痛不死你算朕白捡个皇帝当了。

他表现得如此幼稚冲动,除了是真的想出一口气之外,也是示敌以弱。

十六岁的小皇帝,冲动无脑,被权相动了心尖子就要打权相儿子出气,如此城府,委实令人可鄙。——如今两边都有战事,谢茂朝中无臣可用,朝廷诸事还得林附殷总掌,所以,谢茂不能让林附殷感觉到威胁,不能逼林附殷孤注一掷。

他所做的每一个正确的决定,都要确保林附殷觉得那是太后的安排。他则专门负责暴戾、冲动、莽撞、任性,令朝野大臣对他无法升起圣君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