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莫欺少年穷(188)
月上中天,寒鸦鸣啼。清冷的梅香若有似无,平添了一丝寂凉。
冬夜深沉,可主仆二人所去的方向却是书房。
与外头的严寒不同,书房内设了地龙,端是暖意如春。
青年解开鹤氅上的系带,随手递给薛林。
薛林接过鹤氅,挂至黄花梨制成的宽架子上。随后熟练地点燃铜炉中的檀木香。
檀香袅袅,雅正清幽。
而自家主子已端坐案前,正凝神翻看带回的案卷。堆叠成半臂高的卷册在烛火映照下,投出一大片阴影。
薛林悄悄退下,轻手轻脚地阖上门。
大人他呐,不知今夜又是何时方能睡下。薛林摇摇头,叹息着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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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林是兴和三年入的府。
那年他十三,家乡豫县生了蝗灾,地里颗粒无收。
农户们哀愁之余便盼着朝廷能拨下救济粮,好度过荒年。
可府衙的县丞老爷升迁在即,不愿多生事端,便将灾情刻意瞒下不报。
上无救济,下无余粮。
大伙儿投亲的投亲,讨饭的讨饭……纷纷离乡求生计去了。
薛林和母亲也踏上了去京城投亲的路。
京城山高路远,他娘途中一病不起。仅剩的银钱花光,也没救回。
六月天正是好时候,不冷也不热。可他薛林却没了娘。
大榕树下,他哭着埋了娘亲。随后便孤身往京城赶。
到了京城,薛林却傻了眼。
京城大,太大。寻人只知姓名,无异于大海捞针。
十三岁的薛林绝望而无助,决心自力更生。
他能吃苦,不怕累。
可个子瘦小,不识字,不会拨算盘,也不会说大梁官话。
没有地方愿意收下他。
兴元三年。
遭了灾,逃了难,没了娘。
投亲不成,活计也难寻。偌大的京城,薛林走投无路。
薛林想,他怕也是活不久了。可死之前,他不能便宜了那个黑心肠的县丞。
若不是那混蛋瞒下灾情不报,大伙儿不至于背井离乡,娘或许也不会死。
薛林满腔怨愤,誓要告倒县丞。
可是,京城之大,向谁去告状呢?
薛林没得头绪。
薛林听人说,城西文安巷住着位极厉害的大人物。
此人年轻轻轻便进了内阁,并身兼刑部及吏部两处官职,深受圣上器重。
更难得的是,这位乃朝中清流,爱权却不专权,行的皆是造福于民的实事。
薛林已经知道该向谁去伸冤了。
他蹲守了三日,终于守到那位大人的马车。马车尚未停稳,他便扑上前,大呼有冤。
马受了惊,车夫赶忙勒住缰绳。
车辕上跳下个年轻的侍从,指着他呵斥:“哪来的小崽子,伸冤便伸冤,等大人下了马车再说也不迟。何故非要拦马车?”
那人气未消,话未停:“你不要命,咱们还要命。若是大人因此受了伤,你可担待得起?!”
薛林被怼的发懵。
马车上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够了,住口。”
绀青色的布帷幕被半掀开。薛林先是看见一只极好看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他怔怔地抬头往上看,目光触及一张清冷雍容的年轻面庞。那人眸若寒星,目光淡淡扫过来,清朗而疏正。
薛林看呆了。
他知道这位大人年轻,却没想到会这么年轻,好像只二十出头的模样。
不光年轻,竟……竟还生得如此好看。好似天上人。
“何故拦马车?”天上人开口了,音色清悦如泉石相撞。
薛林立刻回过神来,刚想把腹稿一口气道出。肚子却先他一步叫唤了起来。
薛林捂着肚子,闹了个大红脸。他羞愤地垂下头,头一次感到如此自惭形愧。
后来,那位大人带他进了府。待他洗净吃饱之后,在书房召见了他。
薛林忙将县丞平日劣行、及瞒报灾情之事如数禀报。
那位年轻的大人听了后轻叩案牍,只说了两句。
一是让他在府上先住下;二是表明会遣人去核查。
出了书房的薛林垂头丧气,心灰意冷。
在他心目中,青天大老爷应该是热情而亲切的。最好长着和善的胡子,和威严正气的眉眼。
可这位大人却清清冷冷,话少得厉害。兼之长得又实在出众,看上去真不像是能为民请命的。
薛林沮丧地想:圣上的器重,满京城的赞誉,怕都是因为这位大人的好样貌罢。
薛林茫然地住了有七八日。每日见那位大人早出晚归,而他状告县丞那事却像投入浅塘的小石子,半分波澜也没了。
日子就像凝住了的河水一样,过得缓慢极了。
薛林挫败地想:或许他该重新寻找靠谱的青天大老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