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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光渡山河(23)

作者: 九月鸢尾 阅读记录

好一句我与狸奴走天涯啊。

如果那只被她偷养在床底下的猫咪还活着,那此时,应当是那只“狸奴”陪在他的身边。

她不是第一次听到他唱歌,毕竟那过目不忘的第一眼,就是他坐在红木桌子上的轻声哼唱,少年的嗓音忧伤低沉,像是从幽深的峡谷里传来,沁人心脾,勾起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最不想触碰的回忆。

师父沈思崇答应收留她的前一晚,她爬到了庭院里那颗落光了叶子的怀脖子树上发了一晚上的呆。

此后的人生再也没有父亲和母亲,只有师母和师父。

短短几天时间,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孤儿,这种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何姗坐在树上偷偷落泪,忽的被一颗小葡萄砸中脑袋,她恼羞成怒的低下头去,看到他坐在轮椅上,手里端了一小盘水果,成日不出门的少年肤色白净,仰着脸看她时,还能看到干净俊秀的面部线条,这个人好看到让人不敢去和他说话,只敢这么远远的对视着:

“从这种高度跳下来不会死。”

“我才不是那种人。”

生命诚可贵啊,怎么可能因为成了孤儿要自杀,何姗本想从树上趴下来,结果没踩稳,一脚滑在地上,坐在树下的那个人眼疾手快的要去接她,奈何腿脚不便,又没有用惯那个新轮椅,连人带轮椅翻在院子里的草地上,何姗头背先找地,翻了个跟头便滚到他那边,一头撞在他胸膛里。

沈遥光咬着牙齿用眼神狠狠剐她一下,手却放在了她的后脑勺上护着,训斥:

“你寻死还要拉人垫背?”

何姗第一反应是去看他的左腿,见到无大碍,抬起头对上他那双严肃冷漠眼睛,他一向这么看人的,好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没有感情,没有温度。可是此时面朝这人的胸怀,水果的清香和夜晚草地上湿透的水汽,将她的鼻子弄的发酸,她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哑着嗓子说:

“我不想死,小师叔。”

突然被人扑了个满怀,沈遥光只得用一只手撑在地上,低着头看着埋在自己胸膛里哭的人,在贴近心脏的那个位置,女生一起一伏的哭声隔着薄薄的毛衣,似是要把人的心揪在一起,沈遥光抬起来的左手犹豫了片刻,握了个拳头,小心放在她肩膀上……

“在沈家,谁敢让你去死?”

——

何姗没有看完所有的节目演出,她只负责沈遥光那一组妆容,节目表演完沈遥光就不知去了何处,丛姜莹更是因为晚上温差大,早早就收了工。她看情况给自己下班,准备回去烧个热水洗澡,难得趁着小屋子里没有别人可以好好洗个澡,也不知道何时能离开这个地方好好从身到心都放松一下。

哪里知道她刚刚往保温瓶里灌满了水,房门就被段景文敲开,他急匆匆的问了她一句:

“何姗,你这有没有止泻的药?”

看到何姗摇了摇头,段景文马上哎了一声,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圈:

“我看你回来还以为节目组收工了,刚刚沈老师喝了你的红糖水,歌唱完就肚子疼,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我得去村口给他买点药。”

“那我去买药吧。”

何姗拿上围巾正要出门,又被段景文一把拉住,往沈遥光的小木屋里带:

“你是女孩子,照顾人要细心些,我知道他平日都习惯吃什么药。”

何姗看段景文丢下自己就走,站在小屋子门口愣了片刻,想起刚刚段景文的话,想来也有她的责任,于是只得硬着头皮打开门进去。他住的这间屋子条件比她那间还要糟糕,剥落的墙体几乎随处可见,泥土稀松,好像随时都会倒塌一样,简直就是一间危房,这节目组真是厉害了,为了节目效果刻意挑一个那么贫穷的屋子给他,简直是个狼性节目组。

何姗没有细细打量,掀开内屋的门帘探进去半个脑袋,还算节目组有点良心,卧室的床上用品都是全新的,沈遥光侧着身子蜷缩在床上,只露出一颗脑袋,他已经卸了妆,看起来整张脸都是寡淡惨白的,一点都不健康。听到声音,沈遥光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何姗先主动开口解释了一句:

“段先生去给你买药了,他拜托我过来照看你一下。”

沈遥光的状态不太好,唇色也显得很苍白,他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是我叫他这么做的。”

何姗并未听出这句话中话,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沈遥光看她转身就走,像是一只炸毛的猫,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她离开的那道门,挪着想要下床把人喊回来,她的性子就是这样,爱一个人和恨一个人都那么分明,不过是在生病的时候服个软,像是照顾他这种事情,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想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