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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南鸣(74)

作者: 狩久 阅读记录

齐棣有些畏惧她直勾勾的目光,他似隐着情绪,并未去扶她。

“你一直都醒着?”他看向莫赠,语气中带着不屑,还有些试探的意味。

她虽然记不清自己迷糊的时候对齐棣说了什么,可清醒的时候恰好听到了些不想听的东西。

“愿永睡于梦,也不愿看到那些所谓的弱肉强食,冠冕堂皇的借口。”

弱肉强食——

莫赠急促的呼吸着,她父亲何尝又不是因为这四个字,而沦落为朝政暗流争斗的牺牲品、践踏品?

那女人明明身弱至极,倔强的眼神中却有锋芒闪动。

“茗温……”齐棣撇过头去,莫赠平静道:

“此番折腾若是我们能活着,我不希望你再阻挠……”

齐棣立马驳了回去,“莫赠,你别再说了,我现在只当你在说胡话。”

莫赠笑的些许凄凉,“我从未与你有任何瓜葛,只是一直是你瞧我不顺眼,八岁推我落水,十二宴会侮辱于我,如今嫁入齐家也被你百般阻挠。

父王、母妃,王府上上下下百余口人,父亲的心腹,投靠的门客,搏命的死士都是我的家人。齐棣,他们死了后,我像个傀儡一般,我这条残命是他们换来的,若是再昭然活在今世,我不甘心。”

人的恶性不易改动,就算曾住过乡下的齐棣,也会被这所谓的阶级观念冲刷、玷污。

人并非生来平等。

年轻的男子对着清透的夜色,看不清莫赠的脸。

他身子有些冷,那种冷意是从心底由内而发、冲向全身的刺痛感。他想开口想要反驳,却终未开口。

七八年前,那个被自己推入水中的、如是瓷娃娃般瘦嫩的孩子,竟然是她。

所谓愧疚是什么?年少烙印在心的那层阴影,成长时想要挽回,当实实在在见到面前那个亏欠之人,却无法表露心迹。

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不知何时,地面有些震动,齐棣面色惊喜,但惊喜过后便是沉思。

“有人来了。”他警惕的趴在坑边,漏出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小道。

此处荒道,就算汴京城官兵巡逻也不会途经此地,而如今马蹄声音纷落有序,听声音有不少人。

莫赠伏在地上,杂草掩盖了她的影子。

她观了月向,便见有驾马之人持火把从北方小道驰来。

汴京城方向!

奔腾的铁蹄将许久未经的小路踏的漫天尘埃,莫赠皱着秀眉捂住口鼻,那些人停留在他们不远处。

寒风呼烈刮着那些人的火把,为前方开了一层残道。

不时,那些人骂骂咧咧,叫嚣着身后破木车厢,车厢破门被人砰一脚踢开,小小的车里竟然下来十余人!

莫赠惊的差点儿喊出声儿来,可是她没有力气,就连强撑着抬头的余力都是胸口压着的一口气。

这时,莫赠腰间有张大手揽着,她欲挣脱,只听到耳边吹来一阵温风:

“那些人的服饰看不出是谁家的,不想死就老实点!”

莫赠咬紧了后槽牙,重新看去那灰蒙小道。

那些人衣衫褴褛,干瘦到了极致,仿佛这寒夜的大风轻轻一刮,人便如枯骨散落在地。

他们与那些强壮有力的劲服男人形成了鲜明对比,只见那些所谓的健壮男人,一脚将一颇脚老头儿踹倒在地,口中不堪的话便随风传入了莫赠耳中,

“你们这些蝇蝇虫虫竟敢来京城捣乱,贱命不如一条癞皮狗,却比癞皮狗还要令人恶心。”

老头身后的人互相依偎着、畏缩着。他身子老了,试了好几次都未能起身。

他趴在地上,看着身后不敢向前的同行人,失落的表情快速换成谄媚,

“大人,您这是干何?不是说……带我们去找新的地方住?”

“吵什么!”

突惊啸一把剑声儿,划破了这厉风。

再看去!那老头喉中已经穿了根利剑!

刺骨,寒风实在刺骨。

老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现实的世道,哄一声儿摔倒于地再无声息。

恐惧在这条不起眼的小道路上弥漫,十二、三岁的少男少女,这条命才在前不久,被自己父母失了所有救出来,这时候却要丧生于这些,父母口中一直信奉的、敬仰的汴京城官家大老爷手中。

“呸!”一位面黄肌瘦的女孩儿看透了事实,朝那领头人轻蔑的吐了口水。

那领头人瞪圆了眼睛,突仰天大笑,他朝身边人说了什么,不久两个妙龄少女又被拉出,就这么在所谓弱者,在强者面前不起眼的尊严面前,肆虐的拉扯着她们的衣服。

一声儿声儿痛苦的尖叫刺入莫赠耳膜中,她瞪着那个眼前无法抹去的事实。

齐棣明显感受到怀中那个轻飘飘身体的颤动,齐棣干涸着嗓子,闭上眼睛往胸口灌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