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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泠(183)

再看王川,他用的却是三石弓,足足压了楚寔一大头。

季泠心里有些焦急,多少是觉得王川即使是胜了,也会胜之不武。

一大群鸽子被放出,扑棱棱地飞向天空,密密麻麻的,看得人眼花缭乱。而楚寔和王川已经同时抬起了弓,只听得不断响起的闷闷的弦声。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天空中的鸽子就基本都被清理干净了,剩下几只逃脱升天的,也不敢再回来。湛蓝的天又重新回到了人的眼前。

记数人赶紧跑到场中开始数数,结果最后数出来两人射下的鸽子却是一般多。

王川惯来的冷脸上露出了一丝诧异,不过稍纵即逝,看向楚寔的眼睛总算是少了一丝轻蔑了。他们这样的将军通常都瞧不上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的。

“咦。”记数人吃惊地低呼了一下。

“怎么了?”王川皱着眉转过头。

那人吓得哆嗦了一下,指着地上属于楚寔的那一堆鸽子道:“楚大人射下的每一只鸽子都正中右眼。”

王川听了心中大吃一惊,定睛看去,又用手中的弓箭翻动了几只鸽子来看,果然是每一只都是从右眼射进去的。

“楚大人,是王川妄自尊大了,甘愿认输。”王川抱拳道。

楚寔何等人也,哪里看不出王川其实还是口服心不服的,估计是觉得他自己没想到要只射右眼,所以才被他拣了便宜。因此楚寔笑了笑,“咱们赛前有规矩,只以数量多寡论输赢,所以这一局本官只能当做平手。王将军,可有兴趣再来一局。”

王川知道自己这是有些耍赖了,可他望了望场外的王梓燚,实在不愿意就这么认输,所以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好。”

王梓燚走进场内道:“上一局,两位比的是活靶子。可射箭我们大家都知道,临场能平心静气才是要诀,要耐得住压力。所以这一场,不如我来给王将军当靶子。”

说完,王梓燚朝自己的侍女点点头,那侍女就送上了三朵鲜花,王梓燚走到离二人百米开外的地方,抬手将其中一朵插入了自己的发髻之中,另外两朵则别再了双耳之后。

这番动作引得无数人倒抽一口凉气,季泠也不例外。这刀剑无眼的,又隔得那么远,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谁敢负责?

然而王川却是已经面无表情地开始准备弓箭了。这是胸有成竹的意思?

眼见得王梓燚主动给王川当了靶子,季泠丝毫没有犹豫的也跟着站了出来,走到了楚寔跟前。

“你就不怕我的箭射偏了?”楚寔笑看着季泠。

季泠微微偏了偏头,也笑着道:“到时候只怕表哥比我还疼。”

楚寔愣了愣,大约是没想到季泠会如此回答。她性子比起以前好似活泼了一些,却是喜事儿。

“那还是让芊眠来吧。”楚寔道,似乎是没自信的表现。

“不。”季泠这还是第一次如此坚定,想来还是被王梓燚给刺激了,她不想退缩。

楚寔只得无奈点头。

王梓燚出的这主意实在是刁钻,若换成其他人做靶子,楚寔自信不会有任何心理障碍,呼吸都不会乱一分,但既然王梓燚站了出来,季泠就不可能不出来的,这也是为何楚寔没有坚持让季泠回去的缘故。

人呐,场面上,很多时候面子比生死还重要。楚寔并不想在人前落季泠的面子。

然而举起弓的时候,人就难免犹豫了,这是楚寔人生里少有的时候。第一次举起弓,看着远处的季泠,手似乎隐隐有些抖,楚寔深呼吸了一口,手也没平静下来,他只好放下弓,重新整理呼吸。

王梓燚站在远处,丝毫没去关心王川如何,她看着楚寔举弓又放下,心里就像有一颗酸酱紫炸裂似的,整个胃都有些疼。

王川举起弓,并没像楚寔那般迟疑,拉弓搭箭,流星般的箭矢破空而去,直接插在了王梓燚的发髻上,正中那朵鲜花。

周遭的喝彩声一阵高过一阵,足足响了十息,先才有多寂静现在就有多热闹。

而楚寔却已经是第二次放下弓箭了,将弓的一端杵在地上,借着弓的力量支撑身体,似乎在休息。

王川的第二支箭也射了出去,贴着王梓燚的右鬓而过,带走了一朵鲜花。

这一次喝彩声简直要响彻天空了。

王梓燚的眼睛瞥向王川,眼神冷冷的,并没有王川所期望的那种欣赏。

女人的心都是小的。有楚寔在旁边做对比,王梓燚就更能肯定王川对自己的心思了。若真是在乎,哪怕是后羿再生,对着嫦娥只怕也未必能面色从容地射出那支箭。

楚寔的箭法不好么?先才其实早就证实了,可让他对着季泠射箭,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下了弓。

王梓燚知道,王川只是想得到自己,得到她父亲手里的势力而已。或许也喜欢,却远远不及楚寔对季泠的钟情。

在王川的第三支射出去之后,楚寔彻底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苦笑道:“在下输了。”

季泠在远处等了良久也不见楚寔射出一箭,心里早已着急,又懊悔自己为何要坚持己见,让楚寔为难。

待许多人跑上来拥住王川,将他抬着抛向天空时,季泠才意识到楚寔认输了。他那样的人居然不战就认输了?季泠的眼圈立即就泛红了。

她咬着嘴唇,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步伐,朝楚寔小跑了过去,她也知道她这样的世家媳妇不该在人前跑动的,可她一刻也等不住了,季泠喘息着跑到楚寔的跟前,哽咽道:“表哥,对不住。”

楚寔取下手中的玉扳指递给南原收起,微微朝季泠张开怀抱。

季泠愣了愣,这大庭广众之下,她表哥是那个意思吗?

楚寔笑着点了点头。

季泠才轻轻地走进了楚寔的怀里。楚寔单手揽着她,轻轻抚摸她的背脊,“没什么对不住的,阿泠,我很高兴你有勇气做我的靶子。”

季泠摇摇头,泪花几乎都要甩出来了,“不是的,表哥,我应该听你的,如果让芊眠过来,你一定不会输的。”

楚寔柔声道:“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好,阿泠。这世上,我最不愿伤的就是你,哪怕有一分可能也不愿。”

季泠闻言,也再顾不得人前的矜持了,伸手回抱住楚寔的腰,低低地唤着,“表哥。”

楚寔低头在她耳边道:“晚上可别忘了你输给我了什么。”说罢,楚寔轻轻扶着季泠的肩头将她推开。

季泠的那许多感动也因为楚寔的这句话而烟消云散,有些恼羞地嗔道:“表哥!”男人脑子里是不是成天就想那些呀?

“可惜食言了,没能把那朵花给你赢回来。”楚寔道。

季泠轻声道:“没关系,表哥已经把花种在我心里了。”乖乖,木讷的人偶尔说起情话来时,真叫人猝不及防。

当然季泠说完,自己也羞得不得了,有些无颜见楚寔的感觉,随便胡扯了个借口,就拉着芊眠避开了。

楚寔看着季泠逃跑似的背影只能笑。

“楚少卿可真是怜香惜玉的人,明明能赢的局,就那么拱手让人了。”王梓燚道。

楚寔摇了摇头,“我输得心服口服。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百米开外要射中一朵小小的鲜花,我还没那么大的能耐。”

“能在高空箭箭射中鸽子右眼的人,怎么可能射不中一朵鲜花?”王梓燚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鄙意笑道,“只是没想到楚少卿会是如此儿女情长之人。”

女人,总是喜欢男人为一个女人痴情得要死要活的深情,可当他真的痴情时,她们又会瞧不起他,觉得一个男人居然为个女人要死要活。

“我是觉得没那个必要,又不是什么生死关头,为何要拿自己妻子的性命去赌一朵没什么意义的花呢?”

王梓燚感觉被冒犯了,眼睛立即瞪了起来。刚才那朵花,王川已经当着众人的面送给她了。可楚寔却说,那朵花毫无意义。

“楚少卿这是何意?”王梓燚的怒气是毫不掩饰的。

楚寔却依旧从容得很,“难道说县主觉得那支花有意义?”这无疑是争锋相对了。

王梓燚的眼睛有些酸,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做。喉头有些发痒,王梓燚清了清嗓子,才低声道:“收花的人觉得开心,难道没有意义么?”

楚寔笑道:“哦,原来县主如此好讨好啊,那我改日得叫人多打几朵花送去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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