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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晚来顾(3)

作者: 田可心 阅读记录

听到这里,程愫祎顿时就想起来了,小时候每次回外婆家,都很害怕那幢古老木房的二楼,因为上面供着老太公的灵位遗像,在小木阁楼上常年昏暗的光线里永远阴森可怖,他的笑脸越是慈祥,越是让孩子们觉得他下一秒钟就会从相框里走下来把他们抱走。

供桌下还摆有大大小小无数只坛子,有一次表哥注意到了,声音发抖地问其他几个孩子:“这是金坛吗?”

其他孩子都问:“什么是金坛?”

表哥突然大叫了一声“就是里面有死人骨头”,而后夺路而逃,一群孩子尖叫着跟在他后面从陡峭的楼梯上呼啸而下。

最可怜的就是程愫祎了,因为她年龄和胆子都是最小,不但在怕鬼的方面胆子最小,在怕摔跤的方面也胆子最小,所以落在最后面,随之而来的当然就是很惨痛的一场大哭了。

妈妈说:“我小时候的房间就在楼上摆供的那面墙后面呢,虽然大姨跟我一起睡,但她比我大太多了,我懂事的时候她都下乡插队很少回来,所以我经常晚上一个人吓得睡不着又不敢说,只好一直蒙着被子哭到睡着为止。”

聊到这里,母女俩都有些唏嘘,就此沉默下来。

而程愫祎吃完饭,收拾完毕去洗澡,又发生了一件事。

她脖子上一直用红线拴着一块很薄的小玉佛,第一个本命年时妈妈给她的。她没敢问妈妈是从哪里得来的玉,也看不出是不是好东西,但就算是最贱的玉,那也是妈妈给她保平安的一片心意,她十分珍惜,始终挂在脖子上没再取下来。

大约是时日长了,细绳在皮肤表面被汗渍反复侵蚀,终于腐朽,这天程愫祎穿的套头衫领口略紧,她用力脱出来的时候,早已褪色的红绳被挂在领口绷断,那枚玉佛飞出去,也磕坏了穿绳处的孔,就算换根绳子也挂不起来了。

程愫祎当时只觉得心里一凛。

任这事发生在谁身上都不会开心,所以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或许是另一个征兆。

第2章

和大多数人一样,程愫祎并不迷信,也并不绝对不迷信。

大多数人都是在迷信与不迷信之间摇摆徘徊的。

玉可辟邪,那么失掉玉或许预兆着灾难当前,且没有了盾牌。

但是也可以理解成这块玉的断掉,或许是当时正有什么大难侵袭,它为了履行辟邪职责,舍身保主,此后便否极泰来。

根据人品守恒定律,失去玉本身便是霉运,那么如果将要发生什么,那也该是好事了吧?

这么想着,程愫祎这晚也就安然入睡。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睡前和妈妈聊到了小时候的事,她也梦见了小时候。

虽然梦中的自己是个小孩子,小孩子的累通常不会有多累,可是不幸的是既然梦见变成了小孩子,于是就只好用一颗小孩子的心去承受小孩子的累,于是还是觉得很累。

这一夜,外面一直在下着闷闷蔫蔫的小雨,第二天早上起来,天色也仍是闷闷蔫蔫的,搞得她也有点闷闷蔫蔫的。

妈妈是没有周末的,程愫祎也是周末两天都要去书店打工,只是书店开门晚,没有昨天那样需要送信的特殊情况,她睡到八点左右自然醒就好。

和往常的周末一样,程愫祎起来时妈妈已经干活儿去了,她吃完早饭,正要出门,忽然发现门外有几个衣着考究的人正在寻寻觅觅。

其中有一个很面熟。

四年了,她一直记着这个人,而这个人也没怎么变,所以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程愫祎僵立在屋门口,想起昨晚坏掉的那枚玉佛。

原来那吉凶未卜的征兆,落在了这上面。

这天晚些时候,当程愫祎坐着那辆来接她的——当时她还不认识的宾利——车子缓缓驶入顾家大宅所在的小区时,她眼睛瞪得更大了。

落在来接她的管家毕秀珺眼里,她不过是没见过世面被这满目富贵震晕了而已,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这么震惊其实是因为,这就是昨天早上她送信来的小区。

而那张明信片所去往的,就是顾宅!

程愫祎下意识地开始回忆……

当时注意力始终放在那段迷住她的文字上,现在努力挖掘,好像收信人确实是叫顾予纾来着。

不过说起来,她对顾予纾这个名字确实不熟。

四年前,虽然他是受害人,但作为未成年人,又是受了不好听的伤害,他家人极力保护,整个过程几乎都是严格保密不算,即便是对程愫祎这边的加害方,也是能不提就不提他的家庭信息,连他的名字都鲜少涉及,何况是住址这种几乎可算是没有关系的内容了。

因而这个名字,哪怕是程愫祎母女,也很少听到,再加上这个名字虽然实则发音不拗口,但观感拗口,让人本能地避免多看默读,故而难以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