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殇之雁门飞雪(117)

李牧下了山坡，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阿梨的屋里，冬儿把榻上的褥子拆洗干净了，叠好，正要放进箧笥里。

“住手！”李牧大喝一声。冬儿吓得连人带褥扑倒在箧笥上。“谁让你收的？”李牧怒道。

冬儿战战兢兢地起身，对李牧行了个礼，道：“回将军，小兰姐姐说屋里没人，东西放着遭灰尘，所以让奴婢都收拾了，装进箧笥里。”

“放回去！”李牧冷冷地道。

姑娘离开后，将军虽然一直不大言语，脸色也不好看，可从来没对他们下人发过火，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这是第一次。冬儿虽受了惊，可她心里却高兴得不得了，将军不让收东西，是不是说姑娘还会回来？

晚饭是春芽煮的牛肉面，春芽的手艺虽不如阿梨，可是比起小五来可强多了。李牧夹起几条面线，漫不经心地卷着筷著，直到卷成一个面丸子，还没吃上一口，李戈又捧着一封简函，一边跑一边报：“邯郸八百里加急！”李牧把面丸子塞进嘴里，迅速拿起简函扫了一遍。

燕都蓟城易守难攻，廉颇围燕半年，久攻不下，赵王增派兵力，假相大将武襄君领五万士卒，助廉颇一举攻下燕都。

燕王喜再次向秦国求救，秦王新上任，对内安政抚民，大赦罪人，善用先王的功臣，施厚德于骨肉亲人，布惠于民。对外，他正需要拿下几个城邑来证明自己，正巧去年夏天齐国有一个武将蒙骜来投靠秦国，此次正好试试他的能力。然而燕国在北，秦在西，两国都城相距两千余里，带兵赶赴蓟城相助是不可能的，那么秦国能做的就只能是攻打其他的地方，来牵制赵国。秦王召集大臣们商议许久，最终把目标定在了韩国的成皋和荥阳两地。明白人都知道，长平战爆发前，秦国就是先攻荥阳，逼韩国献出上党，秦国的目的从来都不只是荥阳，而是韩上党，进而控制魏上党，赵上党，然后是吞并三晋，甚至整个中原。秦国为何要帮燕国？助人不利己的事秦国不会做，他不过是借口助燕，来达成其扩张的宏图罢了。

赵王听到这个消息，赶紧找来大臣们商讨对策，今天秦国攻韩，明天必定是攻赵。邯郸城内此时只有一个昌国君乐间，乐间初至赵国，军中威望还未建立不说，邯郸只有区区几万精兵，和保护王宫安危的郎中、卫尉五千人。秦军若在此时突转矛头，再围邯郸，邯郸哪里守得住？当务之急，是要让老将廉颇调一部分人马回邯郸坐守，围燕的重任交给武襄君乐乘。代地已经有两万人马加入了围燕的大军，此时只能再次从雁门抽调兵力去支援乐乘。

李牧再一次踏上了去代地的旅途。这一次，随他同行的不是周顺，而是上军孟庆。到达代地后，李牧也没有像上次那样自己出战，而是让司马尚带兵前去，他自己则驻守在代地军营。如此安排，自有李牧的考量。第一，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军不得两将，赵王的旨意只是抽调兵力，并未让李牧领兵。第二，之前的刺杀事件，以及阿梨受伤后发生的一切，都说明代地军营的管理大有问题，他要趁此次机会好好整顿一番。第三，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贪生怕死的形象，不想在此时毁于一旦。第四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随着秦国的介入，这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燕赵之争，这场战事势必会变得复杂，且漫长。

事实证明李牧是对的。秦将蒙骜花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拿下了韩国的成皋、荥阳和巩地等地，此时秦国的疆界已经到达了魏国国都大梁。再加上之前东周君趁着秦王初立，想重夺天下，于是联合诸侯图谋攻伐秦国。相国吕不韦初至秦国，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必须为他自己打下一场立身之仗，与周之战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吕不韦做到了，他诛杀了曾经的天下共主东周君，土地皆并入秦国。秦王顾及天下芸芸众口，还是把阳人之地赐给继立的周君，使他能够奉行祭祀，然而大周国运已尽，再无人主持祭祀了。此时秦国土地东至荥阳，灭了东西二周，尽收其地，设置三川郡。

蒙骜乘胜，按计划一路向北，连下赵国的榆次，新城，狼孟等三十七城，太原再一次被平定。赵王迫于无奈，一边以太子春平侯为人质，向秦求和。一边让武襄君退兵，暂且回邯郸休整，待联合诸侯，再一举攻下燕国，把燕并入赵北，以弥补失去的三十七城。赵王的使者先去了楚国，找到春申君，请他说服楚王出兵援赵。睿智如春申君，自是明白使者早已准备好了充分的说辞，于是道：“我且听听，你要如何说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