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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殇之雁门飞雪(167)

作者: 唐斤 阅读记录

李牧接过,恭敬地道了谢。

“去吧!”刘医师端过簸箕,继续拣药,李牧向刘医师行了个礼,正要起身,刘医师突然又道:“等等!”李牧又坐回去。“未足五月,最好不要有房事。过了五个月,也要小心,不可放纵,不可压着胎儿。”

李牧的脸烧得厉害,闷声应下便逃似地转身离去,仓惶间,手上的木匣子掉落在地,里面的东西滚了几尺远,正好滚到一个人脚下,李牧惶惶一看,原来是阿梨。

阿梨把东西捡起来装回木匣子,递到李牧手上,微笑道:“梨花包已经煮好了,放久糊了就不好吃了。”

吃完午饭,李牧跟阿梨依旧上梨园。去代地前,园里正是簇簇梨花闹春,朵朵洁白似雪;回来时,已是累累硕果迎秋,叶叶赤红如血。北园是一大片葵菜地,郁郁萋萋正当季。旁边五尺来阔的地方洒了一小块和事草。东边是一个长长的瓠瓜架,架上密密麻麻挂满了瓜,有的细而长,有的扁又圆,个个不同。一阵风起,长瓜碰扁瓜,竟奏出和谐舒软的乐曲来。往西延着长城脚下,是一溜的谖草,淡淡的黄花儿顺着箭杆一般的茎伸出墙角,粗如大喇叭,细如金针叶,煞是好看。李牧摘了一朵,斜斜地别在阿梨的发间。阿梨笑道:“李将军也相信戴谖草花会得男孩儿吗?”

李牧也笑:“它的名字本就叫宜男草,先人教导‘妇人有孕,常佩带其花,宜得男。’”

阿梨不满,道:“常儿若是个女孩儿,听了这话,该多伤心啊!”

“若是女儿,她定如她娘亲一般善解人意,会体谅她父亲的一番求子之心。”李牧道。

阿梨撅嘴:“夫君的意思是女子就不能担大任吗?”

李牧笑道:“我没这么说过。担大任的女子自古何其多,但我李牧的女儿生来就是要被人疼的,所以,她肯定也希望自己有个哥哥护她,疼她。”

阿梨默然 。

李牧看着阿梨,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哥哥。在襜褴,他就是阿梨的天,从小到大,不知为我挡下了多少的风雪。”阿梨叹一口气,又道:“也不知道哥哥有没有收到那把黑精刀。”

李牧凝视阿梨片刻,唤一声:“阿梨!”

“嗯?”阿梨望着李牧。

李牧嘴角动了动,始终没能说出口,只好把阿梨紧紧抱住,良久,才开口,道:“以后,我会是你的天,为你挡所有风雨。”

谨尊新王令,明日卯正先王出殡,全军面相邯郸,跪送先王。照规矩,臣子需守丧,是以,今夜,李牧要彻夜坐守大营。吃了晚饭,他如常先跟阿梨在院里散步。提及先王,李牧依然面有哀色。他其实自己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可先王就是相信他。十万大军十年无一战,更无需提战功,只有先王,信任他,包容他,甚至纵容他。

以前晋国有一个人叫豫让,先后侍奉范氏和中行氏,都不受重用。后来,他去了知氏,知氏的智伯很是尊重宠信他。晋阳一战,智伯战败,被杀于凿台之上。赵襄子一生最痛恨的人就是智伯,所以,智伯死后, 他的头颅就被涂上了油漆,做成了赵襄子的酒壶。

豫让遁逃山中,道“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他要杀了赵襄子,以报答智伯的知遇之恩。他先是改名换姓,扮为刑人,潜入赵襄子的宫中,粉刷茅厕,想伺机行刺赵襄子。赵襄子如厕的时候,感应到刑人看他的眼神有敌意,于是命左右把他拿下,发现他衣内藏有兵刀,审问之下才知他是豫让,嘴里还叫喊着要为智伯报仇。赵襄子的左右部从要诛杀他,赵襄子念其有义气,且智伯无后,作为家臣能为之报仇,是为天下之贤人也,所以把他释放了。

不久后,豫让在自己身上涂满油漆,致使漆疮遍体。灭须去眉 ,以自残的方式来改变自己的形貌,然后扮成乞丐去街上行乞。他的妻子见到他有些疑惑,说这人长得跟他夫君不像,可声音怎么那么像呢。于是豫让又去吞炭,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他的朋友劝豫让说: “你有志气,可是不够聪明。你复仇的方法难度大不说,且成功的几率太低。以你的才能,若能为赵襄子办事,他必定信任、亲近你,到时候要为智伯报仇也就容易得多了。豫让却极不认同,说那是:为先前的知己报复后面的知己,为故君贼害新君 ,如此君臣之义何在?他之所以那么做,是为阐明君臣之义 ,并非为了从易。而且以弑杀为目的,委身为别人办事,是怀二心去事奉君主 。他之所以如此,也是要让天下后世怀二心者心怀愧疚。

一日,赵襄子外出 ,经过桥头,坐下的马儿猛然惊起。赵襄子猜测可能是豫让在此,派人查探,果真是他埋伏在桥下。赵襄子面斥豫让,说你不是也曾侍奉过范氏、中行氏乎吗?智伯当初灭了范氏和中行氏也不见了为他们报仇,反而委身做智伯的臣子。现在智伯死了,你怎么就如此执着地一定要替他复仇呢?豫让的回答是他侍奉范氏和中行氏的时候,他们待他如常人,所以他也以常人的态度回报他们。然而智伯待他如国士,所以他也以国士回报智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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