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梨殇之雁门飞雪(191)

作者: 唐斤 阅读记录

“花儿!”

“公子!”

几乎是同时开口。

“花儿先说。”

“公子先说。”

又是同时。

两人禁不住笑了,就这样挨着火炉,相视而笑。火炉很暖,笑容也很暖。他们离得这么近,中间只有一个火炉。一个火炉,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管靠得多近,他们之间有一个火炉。

“昨夜,你的膝盖又犯毛病了?”延陵钧问。每到冬天,她的膝盖就犯疼。黎云说那是陈伤,应该是很久以前膝盖骨受伤,寒气入内所致。

“嗯!”花儿点头。

“疼吗?”看她不时轻按膝盖,延陵钧有一股冲动很想去帮她,可那只是冲动,他的手,始终都没有越过那炉火。

“疼!”花儿答。

“很疼?”延陵钧问。

“很疼!”花儿照实答。

延陵钧望着花儿,往常问她是否不适,她都会答无碍,更不会当着他的面叫疼,今日倒是难得的诚实。

“真的很疼,好像在膝盖下埋了冰块似的。”花儿补充道。

“让黎云再看看,想想办法。我也再打听一下,有没有专治膝骨的医师。”延陵钧虽如此说,可是他心里明白,能想的办法早就想过了,该打听的也打听过了,她的这个状况,怕是没办法了。

“好!”花儿婉媚一笑,突然转道:“公子,可以为花儿弹琴吗?”

“好啊!”延陵钧招人把琴设好,问:“想听什么曲子?”

“随便什么曲子都行。”花儿道。

屋外的竹林被风刮得哗哗作响。延陵钧的琴声和着那一阵一阵的风声,时而扶摇直上,时而一落千丈;时而巨浪滔滔,时而小溪潺潺;时而空灵虚幻,时而萧瑟荒凉,时而大雪纷飞,时而阳光灿烂。悠扬婉转的曲调,何止令人迷醉,也让人沉睡。花儿歪着腰斜靠在几案上,一手支着头,睡得很香。延陵氏的琴闻名天下,多少人费尽千辛万苦,只为听他弹奏一曲。她倒好,无论什么曲子,每次听不到一半就睡着。延陵钧无奈地摇头,曲风一转,换了首真正的催眠曲。

多年来,他读书,她煮食,他弹琴,她睡觉;他下棋作画,她投壶玩耍。各得其乐,各安其好。日子平静舒心,可是,这平静终究还是被打破了,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就像此刻,明明是他二人的好时光,就有人很不自觉地,不请自来了。他坐到火炉旁,展开医书自顾地读,除了那医痴黎云,还有谁?

延陵钧不悦地止了琴,回到火炉旁,斜乜着眼看着来人,不客气地低声道:“你来做什么?”

“不是你让我今日有空来一趟吗?你以为我想来?”李云答道。

延陵钧嘘了一声,压低嗓音,道: “你小声点儿!”

黎云看了眼花儿,全不在意地道:“放心吧!她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延陵钧剜他一眼,道:“你又知她不会醒?”

黎云卷起医书,道:“这么冷的天,以她的身体状况,估计睡到天亮都睡不暖。这会儿,在火炉旁,还有催眠曲听着,不睡觉才怪。”

延陵钧没有精力去跟他讨论乐理,在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他和花儿当他延陵钧的琴曲是催眠曲。

“就没有什么缓解的办法吗?”延陵钧英眉紧蹙。

“没有。”黎云看着延陵钧的眼睛,那里面,是熟睡中的花儿的影子。“或者,你试试跟她一起睡。”黎云突然道。

延陵钧看一眼黎云,默然不语。

花儿一身伤病,最忌寒忌冷。每年的第一场霜降开始,延陵钧都在想,她到底能不能熬过那漫长的寒冬。

又是一年轻寒乍暖,春光淡荡。

一连半月的雨润烟浓,终于迎来了丽日和风,啼莺舞燕,流水飞红。难得一见的好晴天,延陵钧兴意突起,让管事阿福安排了马车,他要带花儿出去走走。

“这是要去哪儿?”花儿问。

延陵钧把花儿扶上车,故作神秘道:“去了就知道了。”

花儿笑笑,便不再问。这么多年来,大凡他想要做什么让她开心的事儿,他就会摆出此般架势。他既然想给给惊喜,她自然要配合,哪怕很多时候,她早就猜到他的计划。不过这一回,她是真猜不到他要去哪儿。

出了城,往西北行了几里,马车的速度慢慢缓了下来。花儿探头向外,雨过三日,路上泥泞还未干透,两旁的野草浸润了几日的春雨膏露,迎着和风暖日簇簇地往上长,刚刚出土的绿,鲜嫩的白玉似的。野草中间,偶尔夹杂着或浓或淡的小花。花香、新草香还有空气里弥漫的清新,是实实在在的春天的味道。

“一整个冬天闷在家里,开春了,出来走走,是不是觉得心也开阔了?”

上一篇:荼蘼花底当年事 下一篇:宫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