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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殇之雁门飞雪(98)

作者: 唐斤 阅读记录

战后,赵、魏、韩三家瓜分了智氏的土地。劫后余生,赵襄子感激晋阳百姓,重建晋阳城,城中宫中一应比原来更好更齐备。直到六十多年后,赵敬侯迁都邯郸,立信都为别都,然而,晋阳于赵国,依然举足轻重,万一邯郸遭遇不测,晋阳依然是赵国最后的据地。

秦国抢占上党的最终目的,是要灭赵。对于赵王来说,韩上党,他必须接。跟秦国的战争,他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当然,赵王也有赵王的野心,上党要是落入赵国手里,整个中原版图也可能被重新勾画。

“由始至终,还是只有你最懂寡人。“赵王说着忍不住咳嗽,近侍赶忙奉上水,赵王喝了大半杯,才稍稍顺了气,脸色仓白道:“寡人累了,你下去吧!”

退出大殿,离开王宫,李牧没有回他在邯郸的家,而是径直去了司马府。到了司马府门口,李牧递上谒,管事一看是李将军,不敢怠慢,忙道:“请将军稍侯。”快步进去通报了。须臾,管事出来了,对李牧行礼道:“大人在花园见客,让小人请将军先去书房稍坐片刻。”

李牧随管事入了府,穿过一片桃林,不远处有几个人在散步,为首的那个珠围翠绕,雍容华贵,李牧认出那是司马高的孺人,远远地向她施了一个礼。刘夫人定睛看清来人,转眼花容失色,连回礼都顾不上,转身逃似的离开了。李牧挑了挑眉,也不甚在意,跟着管事进了司马高的书房。“李将军请在此稍坐片刻,大人很快就过来。”管事的话刚说完,就有一个侍婢进来为李牧奉上浆水。不愧是要求完美的司马上卿,下人都□□得如此有素。

书房的布置摆设一看就是经过精心策划的。书案正前方挂着一幅帛画,早听说司马高画技精湛,线条匀细流利,富于韵律,尤擅人物。李牧走近去看:画里,一男一女站在秋意浓浓的园子里,秋风起,坠叶纷纷,黄叶满地; 几片调皮的黄叶粘贴在二人的衣裳上,似是有心而为的精美刺绣,男子衣袂飘飞,抬起的右袖被风灌得鼓鼓的,女子含笑欲把落在男子头上的黄叶取下,俨然新婚爱侣般情意绵绵。男子是司马高无疑,而那看起来不似凡人,宛如天上宫娥的女子,李牧一眼就认出她是谁。

不知何时,司马高已经站在李牧的身侧,久久地注视那幅画,不出一言。良久,才幽然道:“如果在这个世上,有一个人,让你想起来就会情不自禁地笑;她为你做的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都无比珍惜;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牵动你的心。无论如何,都不要让她离开你身边,因为,那也许就是永别。”

李牧沉默不语。司马高不知道阿梨还活着,司马尚为什么不告诉他,李牧看到这幅画,听了司马高这番肺腑之言,他多少能明白其中缘故。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未及年的孩子。我看着她一天一天长大,她就像倾城打磨的软玉,一天比一天光彩照人。她小时候常笑,后来长大了,慢慢的她不大爱笑了,我想尽了办法,她喜欢吃城东的炸酥,我把厨子请到府里;她喜欢柚,我不远千里请人从云梦泽给她买最鲜甜的,却发现无论我怎么做,她都不再像她小时候那样开怀大笑了。”司马高取下挂在画上的五彩石,用袖子擦拭了一遍又一遍,终于递给李牧,道:“拿去吧!”

李牧接过,道一声:“告辞!”自顾离去。他不明白司马高为何跟自己说这些,也许是因为最初指定的人是李牧而不是司马尚,如果李牧不拒婚,也就没有后面这一切;也许是知道他已经放下那件事了,也许司马高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他只是想说。李牧的脸色很难看,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司马尚对阿梨不管不顾的那些年,司马高作为兄长,理所应当的替他照顾起了阿梨,这一照顾就是六年。朝夕相对,日久生情本是很自然的事情,更何况对的还是阿梨这样的女子。与其说是司马高看着阿梨长大,不如说阿梨是在司马高的呵护下长大。李牧心里打翻了五味瓶,那一切本来是属于他李牧的。

司马高没有回头,依然凝望画中人。

八年前的那个早上,他在那扇贴了大红喜字的门上敲了三下,对着独守了一夜新房的阿梨粲然一笑,道:“我是司马高,司马尚的兄长。"

按规矩,阿梨本该向他行礼跪拜,可她看着他,竟然是眼一红,满心委屈地叫了一声:“兄长!"

司马高愣了一下,走到阿梨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道:“你……”,他本想纠正她说,按照中原的习俗,她应该称呼他为大伯,转念又想,她迟早会知道的,不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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