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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受长生(44)

作者: 云汜 阅读记录

“是吗?贫道更觉得你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

“什么意思?”

“就是……算了,怪在你面前卖弄学问。”周涣指着幡子,“老实交代。”

老神棍对他的质疑嗤了一声,在不满中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似打量一盆奶汤鲫鱼,随后山羊胡须抖动,热情又狗腿地说:“老夫分明是去弘扬道学光耀我教门楣,离别在即见你我有缘,不如让贫道替你摸个骨卦个命怎样?”

“真有这么好心?贫道敢信么?”周涣笑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

“哼,爱信不信!”

“诶诶诶回来,不算白不算。周涣,‘溱与洧方涣涣兮’的‘涣’,那就有劳半仙了。”

“你这名很随便啊。”

“哦,姓承家父名承家母,既然半仙介意那还是不卦了。”

老神棍自知说错了话,连忙扇自己两巴掌,嘿嘿一笑扼住他的手,阖眸拈须装模作样苦思冥想。

“啧……施主你姓周名涣。周有四方开一口之意,中蓄吉字,乃是大吉与自由。涣为吉卦,三点水,言你此生会有三位贵人离去。”老神棍道。

周涣抽回手无语道:“人家算命的都会报喜庆话讨好客人,你倒好。贫道果然不该信你。”

这厢周涣被神棍纠缠着,那厢雨师妾在袁宅探寻崇明玉。

袁宅沉寂了几年终于得见天日,每个榫卯砖瓦缝隙的灰尘都叫嚣着自由,空气满是浓郁的霉味,角落的黑暗似也渴望光明,张牙舞爪要爬出来。

浓得化不开的阴影中站着一位官服青年。獬豸冠,腰白条,像极了农村挂在坟头的白幡,左持书右握笔,表情严峻。

“您怎能把鬼魂提去阳间,若非孟婆告知我恐怕现在还被蒙在鼓里……”青年满脸怒容。

“带走一个,带回三个,是我们赚了。”雨师妾想了想回复道。

青年又气又笑:“您还有心事开玩笑,您是把鬼魂当市易的货物了吗?君上,不要忘了司幽如何嘱托您……”

雨师妾那双睥睨众生的眸子蓦然斜嗔过来,若弯刀落雪,令人胆寒,虽再无他字但强大的气场已达到不怒自威的程度。

被唤崔珏的青年张了张口叹了口气,自知僭越失礼。

雨师妾已找到想找的物什。碧汪汪的碎玉,幽光犹若水荇,在半是光半是影的旷室里流动迷人妖异的光彩。

“崔大人,我知你为鬼族鞠躬尽瘁呕心沥血,今日应我令前来也想谏言一二,只是昨日确实事出有因。”声如碎玉,清冷冷地响在旷室之中。

崔珏阖眸道:“君上如何,崔某辅佐多年亦清楚,袁宅之事能告破也算喜事一桩。”

“……他们的事,打探得如何?”雨师妾想了想突然问,崇明玉的光芒在眼角幽幽浮动。

崔珏的声音也严肃了三分:“都查清楚了,当年半神所剩无几,都被天帝藏于婆桫,君上若想找到他们可前往婆桫一探。”

婆桫,似曾听过……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废弃已久的院子,晚香玉在萋草间吐露芬芳。雨师妾道:“也知道了,公务繁忙,你先退下吧。”

“是。”崔珏拱手后退,几片鸦羽沉地,窗棂上黑眼乌鸦呱地一声化为青烟,方才还在的人眨眼便不在了,只有灰尘依旧飘着。

老神棍刚溜,身影化作笔直巷子里豆大的一团灰影,雨师妾终于出来,瞧了眼老神棍的背影,理了理袖子。积压了好几天的晴天终于得以释放,日光正烈,映得袖如星河,愈发皎然绝俗。

周涣还在回味老神棍的那句话,但想起茶棚之闹与蝙蝠撞门之事,约摸这句也是信口胡诌的卦,并不在意。见雨师妾出来,打量了眼偌大的袁宅,感谢道:“大小命案积弥太多怨气,宅子鬼雾浓漫,潮湿阴冷。不过有你襄助,如今它不过是座普通宅子,没法兴风作浪,多谢你了。”

“你不好奇我如何处理怨气的?”雨师妾道。

“不是因为有崇明玉碎片么?”周涣习以为常。他私下查过:崇明玉极为邪门,会吞噬周围一切弱小之气,例如阴气、怨气。

雨师妾大有让他说下去之意,他打了个干哈哈,继续道:“不过,邪门的同时,却也不可否认它是个妙物。我最近看的《容南杂经》有载:‘崇明之玉,苏枯嘘槁,微技尔尔,其异若何,龙血玄黄。’……”

光让此物生死人、肉白骨,已有些大材小用,其真正力量大到可以改朝换代,改变一个国家的命数。这样巨大诱惑力的驱使之下,又有几人能秉持得住,不学庸俗世人趋之若鹜?

“你想要?”雨师妾不置可否。

“不,我非花不如需要复仇,非铁怀恩复活晚娘,也非梁谷梁秋二人报复世人。怀璧之罪,你要吗?”周涣咧嘴一笑,满是不识愁滋味的少年意气风发,颇有“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的味道。殊不知多年后回想此话,哑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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