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摩安禅集(23)
空气里龙舌兰的气息让两人都有些不甚清醒。
夜神顺势将自己的弟弟揽进了怀里,因醉酒而散发着热度的肌肤贴上他的身躯。
“唔。”羽蛇嘟嘟囔囔地回应着他,“哥哥……”
声音没有传出多远,甚至话语的后半都消失无踪。
羽蛇把自己埋在兄长的肩头,后者身上有龙舌兰叶子燃尽后的灰烬气息,混杂着玉米面与可可的味道冲进鼻腔。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揽住他腰身的手紧了紧,一个轻吻落在他的头顶。
于是,搂住脖颈的手施加了力道,他们一起倒在地面上。
肢体相互交缠。
气息彼此缠绕。
羽蛇在笑,他窝在烟雾镜怀中不住地轻笑。
烟雾镜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笑,却也没有去想理由,他翻了个身,和羽蛇一起躺倒在城市的角落。
头顶上能看见远星,在遥远的夜空与遥远的喧嚣中闪烁。
“哥哥。”羽蛇说,他枕着烟雾镜的手臂,气息微醺,“我刚刚和自己打了个赌。”
“你赌了什么?”烟雾镜问,扭头亲吻着羽蛇的额角。
“赌你会不会来找我。”
——会不会离开喧嚣的城市与人群寻找不见踪影的弟弟。
会不会在偌大的城市里偏偏钻进了这个角落。
烟雾镜也笑了。
他的手指纠缠着对方的发梢,从耳侧沿脸颊向下滑去。
“赌注是什么?”烟雾镜问。
特诺奇蒂特兰的星空下,两位神祇交换了一个吻。
他们的呼吸里都有着醉意,却没有多少龙舌兰的味道,气息微憩在屋墙的角落,又和湖面上的微风混杂在了一起。
黎明即将到来。
而他们会在这里,共同等待着曙光来临。
第十二章托兰(1)
帕帕罗特尔是个女孩儿,她像是只蝴蝶,终日徘徊在托兰城的街道。
她的父亲是位工匠,能用五颜六色的石子拼出好看的图案;她的母亲每天在家纺织,只是有必要时,她也会用辣椒教训帕帕罗特尔的哥哥。
女孩儿年纪还小,父母便放任她那天真烂漫的本性,任由她奔跑在托兰的大街小巷。
于是,她便就那样跑过做工精美的马赛克花,跑过足有一人高的各色棉花,跑过装满绚烂羽毛与贝壳的漂亮房子。
母亲说,那屋子是献给国王与大祭司的礼物,他们是这座城市里最伟大的人,因为有他们在,这座城市才能安稳幸福。
每当她这样说的时候,帕帕罗特尔总是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她不敢看妈妈,因为她有个秘密,这个秘密她谁也不想告诉:
其实她见过那位大祭司,就一次,这一次见面就已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
那是在一个黄昏,那时的女孩儿,正从城市的郊区向城里奔跑。
她回来得有些晚了——她的妈妈曾告诉过她不要去郊外玩耍,但这种警告可没法阻止孩子的天性,所以她还是去了,现在的她只想在天黑前回到家里。
可即便她如此急切,也依然不由得在半途停下了脚步,黄昏的街道上已没有了旁人,只剩下她,与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女孩儿怔了怔,不一会儿便知道了那是谁:她想起了妈妈的描述。
她心想着,妈妈说的果然一点也没有错,大祭司真的是个无比苍白的人。
帕帕罗特尔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像一只蝴蝶正在靠近一朵正在绽放的花朵。
但她的“隐秘行动”转瞬就宣告了失败,大祭司向他看来,他的眼睛是好看的、绿松石是一样的颜色。
女孩儿的心脏剧烈地跳了起来,她尖着嗓子,好不容易才从胸腔里挤出一句“晚上好”。
大祭司问:“孩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孩儿不知该怎样回答,她扭着手,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正要回家。”
她的眼睛转了转,做了个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决定。
她问:“您呢?”
大祭司没有回答。
而他也不需要回答,他所站立的位置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他面前那里有一副尚未拼接完成的马赛克画。
女孩儿探头探脑地看了看,觉得那像是自己父亲的手笔,在那画面上,一只美洲豹正注视着黑夜。
它眼中似乎有雾,却又不仅仅是雾,更像是飘渺不定的某些事物。
“您喜欢这幅画吗?”她问,“即便它还没有完成,您也要站在这里。”
“它让我想起了我的亲人。”大祭司说。
女孩儿从未听说大祭司有什么亲人——但那可是大祭司啊?他的事,原本就不为旁人所知。
她想着,转瞬就因为这个理由而释然了。
喏,你瞧,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总是能这样普普通通、单单纯纯地理解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