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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星(157)

徐义生,大男人哭什么哭?他这样问自己。

可是一想起徐晚星,他就不甘。他怨天尤人,恨命运无常,怕未来不能再当她的依靠,更怕自己看不见她变成一颗真正的明星。

他一辈子没有家与亲人,是徐晚星给了他这个机会。

他穷,残疾,像是躺在路边都无人搭理的臭石头。偏偏老天爷送他一颗明珠,将黯淡无光的生活变成了彩色,添以欢声笑语,装满爱与希冀。

伤口在深夜传来撕心裂肺的痛,他蜷缩在病床上,鼻端是消毒水的气味,眼前是女儿的面容。

如果老天爷能听见——他喃喃地说,紧闭上湿漉漉的眼——我徐义生这辈子都不是善男信女,但我求你,用我全部的诚意求求你,再给我多一点的时间。求你让我看着她长大,看到她嫁人,拥有一个新的家。

到那个时候。

到那个时候,即便离开得痛苦又狼狈,我也毫无怨言。

*

可老天爷有没有听见他的话,徐义生不得而知。

逼仄的家中,徐晚星还跪在搓衣板上,哭成泪人一般,伸手抱住了他。

她说:“书什么时候都能念,在哪里念都可以。可是爸爸只有一个。”

她像十岁那年,在巷口被大孩子欺负了一样,看爸爸弯下腰来,便紧紧搂住爸爸的脖子,无论如何不肯松开手。

“我不准你死。我不准你死……”

她嚎啕大哭,泪水烫伤了徐义生的脖子,也烫伤了他的心。

老天爷真狠心。她哭到天昏地暗,哭到上气不接下气,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求求你,别带走我爸爸。

其他的,她都可以不要。大学,前程,乔野,朋友。她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健康去换爸爸再多陪她一些时日。一辈子清贫也不要紧。

只要他们爷俩守着抄手摊子,好好过日子。

求求你了,老天爷。

*

那一夜,哭成泪人的还有别人。

张静萍拎着一堆东西,站在尚未合拢的卷帘门外,手里的东西咚的一声落地,捂住嘴哭的不像样子。

一直到屋内的对话停了下来。

一直到徐义生哭着答应女儿:“好,不哭了,不哭了。咱爷俩好好过,爸爸不逼你。”

她才终于擦干眼泪,重新收拾起地上的东西,走进屋去。

“爷俩这是在干嘛呢,演电视剧?”她强颜欢笑,把东西往桌上一搁,“瞧瞧你们家这桌子,本来就小,还堆得满满当当,东西都没处放。”

父女俩擦干眼泪,徐晚星起身叫了句:“张姨。”

“欸。”她笑着应声,指指桌上的东西,“我老顾客,你见过的那个,顾总顾先生,出了趟差,带了不少东西回来,也给我匀了点。”

“这是鹿茸,这一袋是牛肝菌,这箱是牛奶,还有一篮子土鸡蛋,说是山里的农民自个儿养的,没吃过一丁点饲料,可健康了。”

她絮絮叨叨把东西放下,又问候了一番徐义生,最后才起身要走。

徐义生说:“晚星,送送你张姨。”

张静萍也没推拒,与徐晚星并肩朝外走。

远离卷帘门十来米时,她才侧头,“你爸怎么说?”

徐晚星的眼圈还红着,深呼吸,“我说了,我不念大学了,先休学,换我来赚钱养家。如果他的病情稳定,明年我再把学业捡起来。”

“他能同意?”

“他不同意,但我也不会妥协。”

小姑娘褪去了青涩与懵懂,身姿笔直地站在深夜的巷子里,像棵永不妥协的青竹。

张静萍又难过得想哭,伸手摸摸她的头,“晚星,你是个好孩子。是老天爷的错,他不肯善待好人。”

徐晚星咬牙笑了,“结果什么样,还没人知道呢,不是吗?我爸他不一定会有事。”

有她在,绝不会让他有事。

张静萍一边擦泪,一边也笑了,“好,好,你爸肯定会没事。”

她心念一动,侧头对徐晚星说:“赚钱的事,你先别急,我去问问顾先生。他生意做得大,一向有业务麻将,需要会算牌会喂牌的好手。之前也问过我,店里有没有合适的人手会干这一行,可我那都是些中老年人,谁会干这个呢。”

徐晚星一顿,“业务麻将?”

“生意伙伴常年有经济往来,现在上面管控太严,干脆拿牌桌当幌子,安排自己人上去,该送钱时就大把大把地输,该收钱时就一把接一把地胡。”张静萍神色凝重,“但你要想好,究竟是不是要放弃前途,去做这一行。这个来钱快,但绝对不是什么好出路。”

徐晚星毫不犹豫地说:“只要能赚钱,我做。”

*

乔野第无数次站在黑漆漆的书房门口,一言不发呆立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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