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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星(89)

茶馆里的伙计叹口气:“报不了,这地方不让摆摊。还是因为远离市中心,一般没有什么整理市容的大项目,城管没工夫管到这儿来,外面这些小摊子才有生存的空间。”

“是啊,要是咱们这儿报警了,这些东西都给赔钱,最多也就几百一千块。可论起乱摆摊子,城管罚的可都不止这么多。”

隔壁的摊主也插嘴:“万一这事儿给报出去了,上面还指不定要整治夜市乱摆摊呢,以后大家伙再做生意,可就难了。”

徐晚星声色暗哑:“看见是谁干的了吗?”

徐义生像是一夜苍老了十来岁,沉默地摇头。

张姨也说:“不认识,一群社会小青年,社会的渣滓!”

倒是一旁的伙计插了句嘴:“哎,但是他们好像认识你!”

这话是对徐晚星说的。

她一愣:“认识我?”

“是啊,有个人骂骂咧咧的,提了你的名字,好像是说老徐没管好自己的女儿,子不教父之过。”

那一瞬间,所有的血液都往脑子里冲。

这一句话,今天下午考完实验时,徐晚星也曾听见过。

当她在实验楼里与李奕辞发生口角时,他口里不干不净,辱骂她,辱骂六中,也辱骂老徐。他说徐义生是死瘸子,养不出什么好东西。他说子不教父之过,徐义生也不会有好下场。

在一群围观者同情的眼神里,徐晚星看着满面倦容的老徐、一脸怒火的张姨,还有那一地无从下手的狼藉,只觉得心口被人敲了一闷棍。

为什么她没有想过?

她以为自己口角上不会吃亏,她只想着哪怕动起手来,李奕辞也不是她的对手,却从未想过也许对方还能从其他地方报复。

徐义生。

徐义生是她的全部依靠,是她唯一的软肋。

“张姨,你带我爸去医院,这地上的东西先别理了。”她咬紧牙关,强忍住泪水,又侧头去寻和她关系最好的茶馆伙计,“黄叔,你照顾茶馆生意,也麻烦你替我爸稍微守下摊子,别让人把东西捡走了。”

最后,目光才落在徐义生面上。

“爸,我出去一趟,你听我话,别说省钱,也别逞强。”她一眨眼,终究还是有眼泪吧嗒一声滚落,沿着面颊飞快淌下,最后砸在地上,了无痕迹。

“你上哪儿去?”徐义生不安地喝住她,“徐晚星,你可别给我惹事儿!”

可徐晚星恍若未闻,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一路跑到了转角处,从明晃晃的路灯下消失,站在了街角的阴影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万小福的电话。

“班长,你每周都和肃德不少人一起上补习班,对吧?”

“对啊。怎么了?”

“你能帮我问个事吗?”徐晚星一字一顿说,“帮我打听一下李奕辞这个人,他住不住校,不住校的话家在哪里。如果可以,最好能帮我问到他现在在哪。”

万小福重复了一遍:“李奕辞?你说的是那个从六中转去肃德的李奕辞吗?”

“是。”

“哎,我知道他住校。他有个室友和我一起补课,我这儿有他电话呢。”万小福乐了,“你找他有事儿啊?那我现在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他室友李奕辞在哪。”

“麻烦你了。”

五分钟后,徐晚星再次接到万小福的电话,只说了一声好,一声不吭跑到了公交车站,坐车回肃德。

夜里最后一趟收班车,车上除了司机,只有最后一排坐着个中年女性。

徐晚星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把头抵在车窗上,触感冷得像冰,激起浑身寒意。

她闭上眼睛,看见了那一地狼藉,老徐跛着脚、弓着腰,艰难地拾起地上的碎片。

除去清花巷里那间矮小破旧的房子,这个摊子是他们父女俩的一切。她从小坐在摊子旁边帮父亲卖抄手,仰头看着他忙忙碌碌与客人对话,低头手脚麻利地包起一只又一只小圆团。

他说:“在这夜市打麻将的都爱吉利,你瞧,你爹自创了元宝抄手,厉害不?”

她就乐不可支地拍手说:“厉害死了!”

天热时,他从车里抽出一把偌大的蒲叶扇,递给她:“一边儿扇扇子去,别热坏了!”

结果她搬来小凳子,坐在父亲脚边,一边扇一边说:“这样咱俩都能凉快,嘿嘿。”

老徐就斜眼看她,说:“瞧你那小胳膊,能有多大劲儿?还是自己给自己扇去吧,你爹耐热,不用扇。”

可她清楚记得,说这话时,老徐汗流浃背,头发缝里都在往下淌水。

偶尔她困了,老徐就把几张小凳子拼起来,摆在三轮车后,让她躺在上面打盹。就连她睡着时,梦里耳边也是抄手多少钱一两、多放辣椒不要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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