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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美人(299)

裴延从稳婆手里接过皱巴巴黑不溜秋的孩子,他眼睛还睁不开,声音像掐在嗓子眼里一样,“啊啊啊”地哭着。这么看起来,的确不算漂亮,可他的心,却莫名地软成了一滩水。这是他的孩儿,他的女人给他生的宝贝疙瘩。

他低头在孩子柔嫩的脸上亲了一口,把他抱到沈潆的面前。

“嘉嘉,我们的孩子,你看看。”

沈潆精疲力竭,但还是露出笑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胎发。

为人母的感觉很奇妙,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好像刚刚所经历的漫长痛苦,都变成了心口涌出的甜。

“给孩子起个名字吧?”沈潆温柔地说。

裴延想了想:“定字,如何?”

定,平定天下,定国□□。

沈潆点头,手放在孩子软糯的脸上,闭上眼睛:“我累了,睡一会儿。”

*

一个月过去,京城里已经有了冬日的寒意。明德宫已经开始烧地龙,各宫也都开始供应炭火。

前方不断有战报传来。魏老将军领兵,势如破竹,鞑靼已经被赶回了开平卫,并上了议和书。

裴章手里拿着议和书,冷冷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徐器在旁说道:“皇上,这次看似鞑靼败了,投降议和。但他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钱没有,要地也没有,提出来的条件不痛不痒,我们也占不到便宜。不知魏老将军到底是如何同他们说的,这样的议和书也敢递上来。”

这回去抵御鞑靼,本是十拿九稳的事,众人都知道鞑靼根本不可能吞下大业,不过是做个样子,找回点面子。这件功劳原本落在徐器的头上,半路却杀出个魏老匹夫,活生生把功劳抢去了,徐器心里自然有千百个不满。

裴章的手指扶着那宣纸面,问道:“西北那边可有动静?”

“谢侍郎在那儿坐镇,应该翻不出什么浪来。皇上英明,当时派谢侍郎去西北军,便是猜到了有今日吧?”

裴章不语。那时西北地动,沈潆和谢云朗都在大同,两个人应该见过。如果见过,谢云朗有没有可能把她认出来?要是认出来了,谢云朗会怎么做?

他们都以为他不知道沈潆和谢云朗之间的那点往事,实际上娶沈潆之前,他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只不过那时他在乎的是安国公的权势,沈潆喜欢谁,他并不在乎。后来他登基称帝,沈潆变成皇后,谢云朗也娶了高氏女,生下一双儿女,这件陈年往事,怎么看都算是翻篇了。

可谢太傅之死,谢首辅致仕,沈潆私下与谢家的那些往来,他也都知道。谢云朗虽然刻意避嫌,明面上几乎没有与中宫皇后有任何交集,可沈潆这些的善意他也全都接受了。这么看来,并非流水无情,只是将情深埋在心里。

所以一直到沈潆去世,裴章才打算真正重用谢云朗。

“皇上,该吃药了。”大内官双手托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是一只珐琅瓷碗,汤药还冒着热气。

徐器问道:“皇上身体不适?”

裴章单手拿起碗,一口饮尽,淡淡道:“只是太医院开的调理身体的方子,不必在意。”

徐器想起女儿所托关于立太子的事,但见皇帝神色淡淡的,料想现在也不是个好时机,按下不提。

他从大殿退出去,恰好看见冯淼进来。两个人打了个照面,冯淼破天荒地朝徐器拱了拱手。刚开始徐器从西北回来,两个人之间为了争权,不说水火不容,至少也算不得愉快。但自从女儿生下皇子以后,徐器能明显感觉到冯淼对自己的态度与以往不同了。

他微微颔首,留神看了眼身后,却不敢久留。

冯淼是来向皇帝复命的。飞鱼服,绣春刀,满脸肃杀。他本就是个寡言的男人,站在那里悄无声息,如同影子一样。锦衣卫本来就是皇帝的影子,做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这一个月,他几乎将整个直隶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裴延和沈潆的影子。所以他断定,这两人已经不在京城了。

“不可能,他们走不远。”裴章果断地说道,“她怀着身孕,而且已经要临盆。裴延肯定不会冒险让她长途跋涉。医馆也没有任何动静?”

冯淼摇了摇头,又道:“他们会不会再藏在宋大人那里?”

裴章之所以没查宋远航,料定裴延没那个胆,敢再入保定,宋远航也不敢再收留他们。上回沈潆的事,裴章已经狠狠敲打过宋远航了,除非他们私交好到可以舍弃生死。

眼下一月已过,裴延就算曾借住在宋家,此刻也应离开了。

“不必再查了。”裴章说道。京城里肯定还有裴延的人,会把这里的风吹草动尽数告诉他。这个隐藏在幕后之人,才是当前最大的隐患。至于裴延,就算回到大同,想要与他作对,师出无名,如何能让举国响应?到时,不过是自掘坟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