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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美人(60)

裴延微微眯起眼睛,说他这个母亲精神失常,有些事却仿佛明白得很。

“当初是你执意要纳她进府。”裴延冷冷地盯着王氏,“我的人,几时轮到你教训。”

“你!”王氏被噎得说不出话。这小子天生有反骨,什么三纲五常,孝悌廉耻,在他那里统统形同废纸。

“打都已经打了,你要如何?”

裴延心头的怒火渐渐转为寒意,甚至想冷笑。在这个女人的眼里,人命根本不值钱。她对亲子尚且无情,更何况别人。所谓高低贵贱,都是他们世家大族自己的傲慢和偏见。所以当年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混在军中,不仅违抗军令,还拿身边的同袍挡箭,被他一怒之下全斩了。

他在战场上多少次死里逃生,靠的是身边那些重信重义,身份卑微的同袍兄弟。那些高贵的人,还真没帮过他。

裴延不说话,王氏心更虚。十年前她放的一把火,原本是想把自己烧死,一了百了。她受不了贫穷,受不了那些贩夫走卒异样的目光,那跟杀了她没什么区别。没想到裴延会奋不顾身地冲进来救她,为了父兄的牌位,差点赔上一条命。

那以后她就不再寻死觅活了,想修补母子俩的关系。可他们之间的那道裂痕,再也没能愈合,甚至这个儿子还离她越来越远。

在他眼里,她做什么错什么。她越想越觉得委屈,用手掩面哭泣起来。

裴延冷漠地看着她,任由王氏的哭声由小到大,最后还悲嚎他父兄死得早,把她孤零零地抛下云云。

裴延始终无动于衷。

“母亲!”魏令宜赶到,几步走到王氏的身边,关切地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王氏见魏令宜来了,像看到救星,抓着她的手臂哭诉道:“你看看,他为了一个妾室竟然要跟我动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说着,作势就要去撞床头。

魏令宜连忙拦住她。听说婆母把沈氏招到寿康居教训,而后裴延赶到,就知道坏了,母子俩怕是要大动干戈。她这个婆母精神时好时坏,任性如同孩童,行事根本无法用常理判断。她只能把王氏揽到怀里,柔声安慰,然后对裴延说道:“我见青峰请了大夫去延春阁,侯爷不去看看?母亲这里,有我在。”

她这是给裴延台阶下,要他赶紧离开,免得事情越闹越大,难以收场。怎么说都是亲母,争执几句也就罢了,难道真要王氏去向一个妾低头认错?没有这样的道理。

裴延早年受过魏令宜诸多恩惠,他在军中默默无名那会儿,魏令宜三五不时地就给他寄钱,还托同乡给他带吃的用的。在他的眼里,长嫂如母,魏令宜说话比王氏管用。

他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又回头对王氏道:“你再敢动延春阁的人一根头发,我就从侯府搬出去。”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王氏愕然,站了起来:“你看他,他敢威胁我!”

魏令宜叹了口气,拉她坐下来:“母亲应该同我商量一下,沈氏怎么说也是侯爷的人,怎么能说打就打呢?您又不是不知道,侯爷认死理,又护短,沈氏入了他的眼,怎么能任由旁人欺负?”

王氏瞪大眼睛:“你还敢说!沈氏插手裴延的婚事,你早就知道,还不告诉我!小小的一个妾室,现在就敢如此,以后还了得!”

“母亲从何处听到这些?”魏令宜奇怪。

“这你别管!”王氏没好气地说道,“等她以后上了天,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魏令宜想到祸竟是由自己而起,连忙宽解:“母亲可算是冤枉她了。上次沈氏到沐晖堂小坐,我无意间跟她提到侯爷的婚事,她才知道。侯爷推了婚事,有别的考量,沈氏没那么大的本事能够左右他。皇上本就忌惮咱们靖远侯府,哪里真心想要指婚?不娶也好。倒是您这么一闹,传了出去,真的会给侯爷惹麻烦。”

王氏不服气:“你用不着吓唬我。”

魏令宜声音放得更软,语重心长地说:“母亲,沈氏是好人家的姑娘,跟宫里的庄妃娘娘还是表亲。她母亲出身漕帮,家里的那个祖母也不简单。人家好端端的女儿,送到我们侯府做妾,没做错事就被打出个好歹,他们家人会善罢甘休吗?漕帮消息最灵通,往外一传,我们靖远侯府成什么了?侯爷以后怎么治下?军中将士可多是穷苦人家出身啊。朝里的言官每日见缝插针地抓朝臣的错处,这么大个把柄落在他们手里,侯爷的日子能好过吗?”

王氏嘴唇动了动,不说话。横竖人已经打了,难道还要她跑去赔礼认错?而且不过是打了两巴掌,哪想到如此娇弱,竟然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