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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远弗见(88)

作者: 大漠明驼 阅读记录

祁之乐支吾说:“性格……好。”

靳哲阳冷飕飕地说:“一个逆来顺受,一个忍气吞声,你们两个过日子,一辈子得被人踩在脚底下欺负到死。”

他大概能想象到,她嫁人后,甭管爱不爱男方,一定会兢兢业业扮演好妻子的角色,贤良淑德,不争不抢。

火气全没了,心尖泛酸,他眼眶红的能滴血。

转身,掐腰对着抽烟机凝神深呼了口气,扭过头继续问:“发展到哪一步了?”

“没有发展。”祁之乐神色动了动,用手指去抠玻璃杯的杯身。

“为什么?”

“刘万张……总捣乱。”

又是没按照套路出牌的答案,靳哲阳气着气着乐了,咂摸,刘万张这个小兔崽子,终于办了件人事。

“我呢,从来没有考虑过跟我复合吗?”

他敛声问,问完,瞧见她挺直了脊背,似乎在给自己壮胆,他以为她会干脆利索的说没有,却只听她说:“我回来之前,一直以为你已经结过婚了,她,应该是一个很聪明很伶俐的人,你们在一起,你会过的快乐一点,轻松一点。”

她话没说完,还有句“不像我沉闷无趣”,但是及时止住了,本就自尊心微薄的可怜,不想再自贱自己。

“你倒是会给我安排。”靳哲阳感觉有什么东西挤压心脏,闷地他压根没法喘气。

他当然懂她话里的意思,她幻想中的他未来的妻子性格完全与她不同。

“我要是喜欢活泼开朗的,干嘛跟你耗了这么多年。”他喉咙发紧,哽咽着说,“高中压根不会理你。”

祁之乐抠杯身的动作急了,指甲磕在玻璃上,发出“哒哒”的声响,靳哲阳见状,伸手将杯子从她手里抽走,搁在了一旁。

这杯子仿佛是她的脊骨,撑着皮肉,现在没了,人变得萎靡。

靳哲阳看她眼角和鼻尖透着红,明白她心里不好受,但他咬咬牙,还是把心中的猜测问出了口。

“分手时,我跟你说,你让我感觉很累喘不上来气,你介怀的是这句话吧。”

祁之乐把头埋下了,背弯曲着,很快,有眼泪砸在岛台的大理石台面上,继而,一滴一滴,连珠成串。

她哭的没有声音,确是无声的疾风骤雨。

猜对了,靳哲阳拿把刀把她的旧伤重新切开,同样,也用这把刀切伤了自己。

分手那年,他21岁,混社会两年,她刚升入高三两个月。

两个人已经彻底步调不同步了,他是网吧电脑城两分工作的社会青年,她是面临高考冲刺的学生。

他们在一个城市,却总是时间对不上,见面越来越少,像异地恋。

她开始心慌,缠他缠的紧,质问他的工作亦是喋喋不休,仿佛问的多一点,她就能多了解他一点,多了解他一点,她便知道他还是喜欢她的。

开始,靳哲阳还会定期跟她见面,有问必答,慢慢地,回答就少了,他累,忙起来整夜整夜熬着,睡眠不足,他躺在她腿上,常常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她把他的头圈在两臂之间,一边背书,一边用课本帮他遮挡阳光,那时她的心尚是能被满足的。

直到,靳哲阳的养父靳庆文在车间工作时,被重物砸到腰背,出了事故。

靳哲阳是靳庆文抱养的孩子,原因无他,老婆生不出男孩,靳庆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养儿防老”的旧观念重,轻视女孩,便花钱拖各种渠道买来了一个男孩。

靳庆文是轴承厂车间的一个小主任,脾气大,使唤人惯了,在家也爱摆官腔,对老婆指指点点,饭做的不合口,摔碗便骂,衣服洗皱了,吹胡子瞪眼。

老婆忍无可忍,一天趁他上班抱着女儿离家出走再没回来,留下靳哲阳和靳庆文爷俩。

靳庆文对靳哲阳也好不到哪去,他自私,成天挂嘴边的一句话是“老子养大你,是让你给老子养老送终的”,他怕靳哲阳翅膀硬了,飞走不管他,初中上完,坚决让靳哲阳退学,在厂里给他找了个杂活让他干,要把他时刻看在身边。

好在,靳哲阳是个有主意骨气硬的,自己打工挣钱拿学费念了高中,倒不是说要好好学习考大学,靳哲阳当时纯粹为了离靳庆文这个疯子远点。

靳庆文出事后,厂里以责任调查不明为理由,迟迟不给治疗费,靳哲阳便过上了打工、照顾靳庆文、跟厂里扯皮讨钱的日子。

21岁的肩膀上压了三座山,压垮了他。

他两只手拎不动一个女孩的未来了,他对她变得没有耐心,也顾不上了。

她来找他,他没有时间坐下来跟她说说话,更不可能再躺到她腿上合眼睡上一觉。

她哭着问他,是不是变心了,他冷嘲热讽,问,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