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清野低下头,额头轻抵在池中月额头上。
他用极低的声音说话,却掷地有声,“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池中月心惊。
任清野这八个字,代表了什么,她不敢多想。
“不。”池中月说,“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需要看着,我能做什么。”
任清野没说话,紧紧闭着眼,许久,说了一声“好”。
*
池荣贵的手术很顺利,几天后就可以回家,张妈在家里忙了一下午,做了一桌子滋补的饭菜等着池荣贵回来吃。
阮玲香看着她忙得脚不沾地,说:“这么忙做什么?做个胆结石手术又不是生孩子大出血。”
张妈一边宰排骨,一边说:“做了手术当然得好好补一下。”
阮玲香没说话,坐到客厅里,看见池中月从楼上下来了,跟没看见似的拿起遥控板换台。
池中月坐下的时候,阮玲香往一旁挪了点儿。
池中月只当没察觉到她这个小动作,说:“妈,没几天医生就要从日本来了,这次可真是花了不少钱。”
阮玲香嗯了一声,“他应该的。”
“妈。”池中月说,“如果我耳朵治好了,你就不欠我什么了。”
阮玲香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池中月朝她笑,“没什么意思,我走了。”
“你去哪儿?”
“去蓝釉家。”
池中月出门,开车下山。
到了蓝釉家楼下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任清野的家,灯关着,没人。
蓝釉正好在阳台抽烟,看到池中月站在下面,说:“嘿!看什么呢看!看成望夫石了!”
池中月把车门关上,慢慢走上了楼。
蓝釉去洗了个手,出来的时候池中月已经在她工作台前坐好了。
蓝釉拿出电脑,翻了个照片给她看。
“这次纹这个吧?”
池中月看了一眼,是个很像图腾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她也不懂,“不好看,不要这个。”
“哟呵?”蓝釉说,“是不一样了哦,你什么时候还讲究好不好看了?”
池中月指了旁边一个图案,“要这个。”
蓝釉一看,一朵花儿。
“你?池中月?花?”
池中月点点头,“这个好看。”
“我知道这个好看。”蓝釉说,“可这是你的风格吗?还他妈纹在腰上?给谁看?”
池中月不耐烦了,从包里抽了一把钱,拍蓝釉脸上,“废话怎么这么多?”
蓝釉把钱收了,说:“得嘞,您给钱您说了算。”
她让池中月把上衣脱了,拉了一张凳子坐着,准备开动。
这次池中月纹身是要遮住那道枪伤的伤疤,所以蓝釉格外仔细。
只是刚准备要割线,她突然停下,说:“池中月,你真要这朵花儿啊?”
池中月本来都眯着眼睛准备打一会儿盹了,被她这么一打岔,顿时睡意全无,于是她干脆坐了起来,说:“蓝釉,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纹身,并且不打麻药吗?”
蓝釉说:“酷呗。”
“不是。”池中月说,“因为……我需要清醒。”
见蓝釉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池中月又说:“你有没有做过一种梦,梦见自己走在一个分叉路口,不管往那一条路走,到最后都会回到原来的那个分叉路口。”
蓝釉说:“鬼打墙?”
池中月望着天花板,长呼一口气,“算是吧,我常常做这种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的生活其实也是我常常游离边缘地带,我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没有人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当我去做了,又会陷入自我怀疑中。”
随着她的话,蓝釉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了。
池中月继续说:“只有痛感,能让我清晰的思考,我究竟在做什么,我做的对不对。”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蓝釉问。
池中月笑了下,说:“你别问了,你知道的,那些事情你知道多了没好处。”
“好,我不问。”蓝釉眼珠子一转,说:“那你现在不需要了?”
“不需要了。”池中月重新躺下,闭上双眼,表情极其放松,“我亲历了一些事,比纹一百次还有用,像一把刀一下子劈开了我的那些迷茫。我再不会徘徊,再不会犹豫了。”
话说到这里,蓝釉也不继续问下去了,她拿起工具,准备割线。
突然,池中月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刘启浩。
刘启浩一般不会跟她直接联系,这一通电话打得池中月心里莫名有不详的预感。
她接了起来。
“喂?”
“出事了,你快来一趟医院。”
“我爸出事了?”
“对。”
池中月猛地坐起来,迅速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