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被棠棠知道,她又该挨骂了。
怕吵醒顾寅眠,桑萸小心翼翼掀开被褥,她蹑手蹑脚像做贼般,每个动作都谨慎有加。
很好,就这样,稳住,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桑萸缓慢将双脚落到地面,回眸望向顾寅眠。
男人似熟睡,毫无将醒的预兆。
桑萸拍了拍胸口,正欲起身,她背后突然伸来一只手臂,将她轻轻松松重新带回床榻。
狠狠倒在柔软被褥的那瞬间,桑萸脑中最初冒出的念头居然是羞愤。
顾寅眠太坏了,既然他已经清醒,怎么不早早出声,非得在关键时刻掐灭她成功的希望吗?
美眸圆睁,桑萸直愣愣盯着将她扯回的顾寅眠。
男人嗓音黯哑,昏笼下,顾寅眠眼尾晕染开惫懒又缱绻的春意:“既然回来,怎么又要走?”
桑萸真的好无奈:“我走错门而已。”
淡淡哦了声,顾寅眠躺回桑萸身边,他脸颊亲昵地贴住她蜷曲秀发,语气含着浅浅笑意,像带着刻意撩人的钩子般:“那将错就错,就在这里睡。”
桑萸:……
男人苍劲有力的臂膀紧紧搂住她,均匀且富有节奏的呼吸扑在她脖颈,很快便暖湿一片。
桑萸全身都忍不住起了层鸡皮疙瘩。
不行,她要稳住。
桑萸努力平复心口涟漪:“放开我,我要去棠棠那里。”
顾寅眠非但不松手,脸颊更往她肩窝深埋,嘟囔着说:“不要。”
他这是撒娇的语气吗?
桑萸如鸦羽般的睫毛眨动着,她真的,真的太难了。
空气忽然都变得燥热了。
桑萸只好试图拨开他坚固的臂膀:“顾寅眠,你放开我。”
男人胳膊仿佛顽石,岿然不动。
顾寅眠还很自然地亲亲她发:“怎么烫了头发?”
桑萸条件反射便要说这是棠棠的建议,但她很快坚守住立场:“不要你管。”
阖上的眼眸徐徐睁开,顾寅眠幽深的目光凝在桑萸脸上。
小姑娘眼神防备,那么忌惮地瞪着他,仿佛视他为洪水猛兽,迫不及待要逃开。
顾寅眠心脏蓦地一阵抽痛。
他最怕她这么看他。
用掌心捂住那双灵动的杏眸,顾寅眠浓眉深锁,眼底略过几丝痛苦:“就这么生我的气?桑萸,我也不想送你出国。”苦笑两声,顾寅眠嗓音幽幽的,好像含着叹息,“你一定不知道,我等这天等得有多久,但我不可以,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自私下去,你懂吗?”
思念牵挂那么久的小姑娘就在眼前,顾寅眠再难抑制那股思念,他俯首吻住她唇。
他动作很轻,像是害怕惊扰了她,弄痛了她。
……
眼前全是黑暗,唇上拂来柔软,空气里全是顾寅眠的味道。
桑萸听得怔怔的。
若是从前,她肯定听不出顾寅眠话中深意,可此时此刻,他的每个字,每句话,她好像都能体会到他的无奈与沉重。
但为什么要骗她呢?
他就不能好好同她说吗?
可如果顾寅眠对当初那个怯懦的她说喜欢,她又会是什么反应?
桑萸脑中全是迷惘。
耳旁呼吸渐渐加重,他落在她身上的吻愈加密集。
桑萸情不自禁抓皱了床单……
心脏似要炸开,即将沉溺的刹那,桑萸迷离的眼眸突然闪过几抹清明。
不能这样,至少给她时间去思考。
用尽仅剩的些许力气,桑萸艰难推开顾寅眠,她粉唇像盛开的娇艳花瓣,含水眼眸睁得圆溜溜的,控诉道:“顾寅眠,你太坏了。”
居然用美/色/诱惑她?
可耻的是,她差点就没稳住。
不可以。
她不要再被顾寅眠控制,与此同时,她也该学着不依附他,甚至是离开他。
就像诗里说的那样。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
隔着深夜朦胧的月光,桑萸满眼都是复杂,她静静望着顾寅眠。
她应该是这样的。
他们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她还有好长好长的路要走。
掌心默默收拢,桑萸眼底隐约有星火在闪烁。
她知道这对她来说很难。
但她必须为之而努力,她不仅仅是要变成最好的自己,也要守住最好最好的顾寅眠。
如果她还是以前的她,顾寅眠肯定很累,他说不定也会渐渐迷失他自己的。
眼眶有湿意溢出。
桑萸狼狈地匆促起身,小跑出房间。
轻轻一声“哐”,房门阖上。
顾寅眠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许久都没有任何动作。
他的心好似被一只手拉扯着,不断沉坠,直至跌落黑暗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