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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归程(出书版)(6)

没错,她现在的主人,璧国的丞相,是个现今只有九岁的孩子。

而且,性格孤僻,少言寡语,对下人很苛刻,自己也过得很穷酸,恃才傲物,看不起大家。

这是府里头的下人们一致讨论出的结果,并纷纷认为,跟温文多礼的姬婴相比实在是天差地别。之前薛采刚接手姬府时已经放了一批下人出去,一部分人要不就是没别的去处,要不就是贪恋在相府当差的美名,觉得有面子,执意留下,后来发现待遇全然不同,想再走已没戏。每每念及此事,都捶胸跺地后悔不已。

如今,府里头一共剩了二十名下人:九名男仆,十一名女仆。九名男仆负责干粗活,平日里不许进内院,女仆中包含了真正的大管家崔氏,但她年岁已高,身体很差,动不动就病倒,等于是在府里养老了。其次厨娘张婶,势利小人,不得人心,对薛采倒是忠心耿耿,十足的狗腿一只。最后就是她们九名婢女。除了秋姜是新来的,其他人都是姬婴时代留下的姑娘,每每提及英年早逝的公子,无不眼泪汪汪。

不过,除了二十名下人以外,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那些人平日里根本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但一旦出事,比如说某天香香在书房里熏香时不小心起火了,呼啦啦顿时跳出一圈黑衣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火给扑灭了。当时,书桌后的薛采,淡定地将书翻过一页接着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只有香香吓得够呛。自那之后,如厕、沐浴时都疑神疑鬼的,生怕有黑衣人躲哪偷看。

其实她真是抬举自己了,因为,那些暗卫只跟着薛采,薛采在哪他们在哪,婢女的院子,薛采不来,他们自然也就不会来。

秋姜进府三个月,只去过书房一次,还是香香临时肚子疼,换了她去给薛采磨墨。当时薛采还没回府,张婶让她把笔墨纸砚都给备好,说相爷吩咐了回来要画画。这些表面功夫张婶向来做得极好,却丝毫不管后院薛采不去的那些地方,任之荒芜。

秋姜一边叹气,一边把笔墨给备好了。刚想走人时,薛采回来了。

她只好站到一旁,垂头,把自己当个摆件。

事实上她最擅长的就是当摆件,她想不引人注意,一般人就绝对不会发现屋里还有这么个人。

结果,那天却出事了。

就出在墨上。

薛采在书桌前坐下,纸张已经铺好,数支毛笔也从粗到细井然有序地挂在笔架上,两具砚台里都磨好了墨,一切看起来都符合要求。

但他提了笔却从左到右,然后又从右到左地在砚上方划过,犹豫了一下下。

而就是那一下下,让秋姜的心一咯噔,立刻意识到自己错了。

薛采抬头朝她看过来:“墨是你磨的?”

“……是。”

“新来的?”

“……是。”

薛采看着她,不说话了。

满脸笑容的张婶从外头赶来,本想着办好了差事来主人面前邀功的,却见屋内气氛有异,不禁问道:“怎、怎么了?相、相爷可是哪里不满意么?”

薛采勾起唇角,忽然一笑。

“没有。”

他低下头,蘸了右边的墨汁开始画画,刷刷几笔,画的貌似是女子的头发。

秋姜只看到了这里,张婶对她说没什么事了让她退。她躬身退出,却感到薛采那双又亮又冷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盯得她的后背都起了汗。

她回去后问香香:“你平日给相爷都是怎么磨墨的?”

“就那样磨啊。”香香一脸茫然。

秋姜只好把话说得明白些:“我看见抽屉里有各种不同的油墨……”

“哦,随手拿起来磨磨就好了。”

“不做区分?”

“什么区分?”

秋姜知道了问题所在。

当时,她打开抽屉,看见里面有各种油墨,材质齐备,十分古雅考究。又加上薛采要画画,因为不清楚他要画什么,就各挑了一款油烟墨和一款松烟墨出来。烟墨由桐油烟制成,墨色黑而有光泽,能显出墨色浓淡的细致变化,宜用于山水画,而松烟墨黯淡无光,多用于翎毛及人物毛发。

她哪料到书香世家的婢女竟会沦落至此什么也不懂!照理说不应该啊,姬婴公子生前,可是出了名的雅士,要不然他书房的抽屉里,也不可能有全套的笔墨纸砚。

秋姜忍不住问香香:“你在这府里头干了多久了?”

“有五六年了呢。”

“一直在书房伺候么?”

香香摇头:“淇奥侯在世时是别的姐姐侍奉的,相爷接手后那姐姐出府嫁人了,所以就调我过去了。”

原来如此。“那相爷,没挑剔过你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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