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牵你，右手敬礼(97)

她终于想起来了，父亲为什么要买这件裙子。

记得那是自己八岁的时候，有一次和母亲一块逛街，看到一套特别漂亮的冬季套裙。小女孩的心思很简单，杨懿非常喜欢。但是那套裙子是名牌店的VIP，价格也非常的美丽。一条裙子，已经是父亲工资的1/2。犹豫了好久，母亲还是没有舍得。因为那段时间家里刚刚按揭了房子，手头比较拮据。后来，渐渐的事情就过去了。杨懿的父亲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这件事情，但当时杨懿已经长大了，那套裙子已经不适合她了。

但年纪小的时候还是比较任性，那套裙子一直是杨懿魂牵梦萦的。

后来长大了，家里条件变好了，杨懿自己也有了足够的能力支撑自己的生活。

但那套裙子却是穿不上了。

小时候的杨懿还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当时的她是真心地喜欢这套裙子。为此，还不开心了好久。后来长大了，这件事情也就慢慢的释然了。

父亲本来不知道这件事情，后来是母亲在无意之间说起。这件事情也成了两个人心里的一根刺。不就是一件裙子吗？为什么不舍得给孩子买呢？

现在的父亲，已经慢慢地忘记了一切。忘记了生活里的各种痛苦与悲伤，忘记了各种难过与忧愁。忘记了自己曾经生死与共的战友，忘记了曾经的炮火连天的岁月。忘记了朋友，也忘记了敌人。甚至还忘记了一些亲人。

可是，他没有忘记母亲，那个与他恩爱了40多年的女子，仿佛还在他的身边。他没有忘记杨懿，这个他40多岁才拥有的唯一的女儿，现在已经足够让他骄傲。他没有忘记他的小外孙，这个小生命的降临，给家里带来了无数的欢声笑语。

他也没有忘记那件裙子，这件当时对于全家来讲是奢侈品的东西，也是唯一一次没有按照女儿的心意买来的东西。这么多年了，他心里一直都在后悔着。贵又如何？当时为什么就不买呢？

他忘记了一切，可是他从未忘记爱你。

爸，连我自己都忘记了，你为什么偏偏还要记得这件裙子呢？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杨懿一只手拎着两个编织袋，一只手牵着父亲的手，边走边哭，朝着家里走去，已经完全不在乎什么形象。

她只想紧紧地握住这双手，这双摸起来已经很粗糙的手。已经失去了母亲，她不能再失去父亲了。

是啊，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或许，父亲真正的演绎了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的真正含义。

曾经，网上有一个非常流行的话题，你与父母相处的时间，就是一张A4纸。初见不知话中意，再看已是话中人。

回到家，孩子已经沉沉地睡去了。把父亲安顿好，看着父亲吃了药之后，杨懿一个人来到了阳台上。今天天气不错，夜空中点点繁星闪烁。她仰望星空，就那样呆呆地站着。

看着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找到了一颗最亮的星星。这个时候的她，宁愿相信那个古老的传说。在那个故事里，据说人死之后都会上天，然后成为一颗星星，就那样守卫着她曾经爱过的人。

妈妈，那颗最亮的星星，是不是你？

眼角有一些滚烫的东西悄然滑落。

妈，我想你了。

以后我想你的时候，是不是就可以仰望星空？只要看到那颗最亮的星星，然后我就可以找到你了。我有什么心事，还可以向你诉说。

妈，你会不会永远与我同在？

会的，一定会的。

你会一直陪伴着我的，对吗？

记得有一次聊天的时候，母亲曾经向杨懿说起过一个故事。

那时的她还在上大学，只有大一而已。这是杨懿第一次住校，不适应的，或者说内心充满思念的，除了杨懿，还有她的父母。

母亲甚至说，记得刚到学校的第一个星期，杨懿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电话是母亲接起来的。杨懿在电话里问东问西，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后来她问，“我爸呢？”

“你爸刚刚出去，单位突然间有点事情。”后来，母亲才告诉杨懿，其实那个时候的父亲就在她的身边。他一听到女儿的声音就绷不住了。这个在战场上巍然不动的男人哽咽了，当时的他已经说不出话来，更何况他根本不想让女儿知道自己在哭泣。所以只好推脱不在身边。

原来，每个人内心都有最柔软的东西。

或许，那是他最在乎的人。

那年的中秋节，因为只有三天假期，路途又远，杨懿没有回家。那是她第一次没有和家人一起过中秋节。不过，和同学们已经渐渐熟络，这个节日过得也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