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沿着记忆中的道路,慢悠悠地朝那个人的宅子的方向走去。
他在拐角处站定,越过墙角,往那宅子的大门看了一看。
这一眼,男子脸色一僵。
那曾经清静幽雅的状元郎府邸此时竟是破败不堪,陈旧破烂的封条贴在大门之上,那褪色的红色灼眼之极。
“哎哟,客官,你是外地来的吧?。”
油嘴滑舌的酒店小二一把接过那带着帷帽看不清样貌的沉默男子丢过来的碎银,一掂重量,顿时眼睛一亮。
“大爷您是要问那柳家状元郎的事吗?”
“要说那状元郎,那可是风姿俊朗的翩翩公子一个啊,想十年前这位文曲星三元及第打马游街之时,就在我们酒楼这拐角处一笑,可不知俘获了多少大姑娘的芳心啊。”
“唉唉,这位俊俏的状元郎死的时候,京师里不知多少小姐哭肿了眼,哭碎了心啊。”
小二自顾自说着,没看见那男子放在桌上的手指剧烈一颤。
“……死了?”
“对,柳状元在十年前就死了。”
“为何?”
“唉,还不是那该死的奸臣和珅,硬是给他栽赃,说他什么勾结朝廷要犯图谋不轨,我呸!人家柳状元可是世家公子,怎会认识那些粗莽的武林中人朝廷要犯?”小二愤愤不平地说,“我看那奸臣就是嫉妒柳状元面容俊美年轻有为,得到了先帝的欢心,故意给他栽上莫须有的罪名!唉,偏生先帝听信了那奸臣的谗言,竟然将柳状元当众斩首示众。”
想起十年前的那一幕,他也忍不住唉声叹息。
“唉……状元郎死得惨啊……其实,只要再挨过一年,先帝退位,不再宠幸那奸臣和珅,状元郎也不会含冤而亡,尸骨无存。”
他在这里啧啧有声地感叹,却见那客人蓦然起身。
“客官?客官?你看你钱给了,菜还没上呢,客官?”
他看着那身材高大的客人忽然踉跄的脚步,忍不住担心起来。
“客官,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喊个大夫?”
没有理会身后人的叫喊,男人几乎是踉跄着走出了这座酒肆。
一出门,那炽热的阳光铺天盖地照下来,火热炫目,照得他头晕目眩。
…………
【皇上在这一两年就会退位,皇十五爷上位,和珅自会罪有应得,你不要轻举妄动。】
【我不去,你也不能去,若你执意要去,你我恩断义绝。】
【你若不离开大清,一旦行迹暴露,定会牵连于我。】
【去西域,老死在那里,再也不要踏入大清一步。】
他踉跄着走进一条隐藏在暗处的小巷子中,黑色的影子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之中。
他张嘴,大口大口地喘气,可是吸进去的空气却像是被什么堵塞住一般怎么都传不到胸口。
他张着嘴,却像是离了水的鱼,几乎要窒息而亡。
【……东飞劳伯西飞燕,不及黄泉无相见。】
【我只愿,你我在有生之年,再不相见。】
“哈哈……”
他一手按在墙上,垂着头,如雪白发散落在他的肩上。
他发出的干裂的笑声像是一下一下撕裂的布帛。
“……不及黄泉无相见……”
他喃喃地自言自语,膝盖曲下,慢慢地跪在地上。
白发落了他一身的苍凉。
“无相见……”
…………
…………………………
“孽徒!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
“修此等逆天之术,违逆天道,你可知会有何等后果?”
“弟子知道。”
“每年中元鬼节,鬼门大开,你必受地狱烈火焚身之苦,你可知道!”
“弟子知道。”
“每年中元鬼节,你逆天而行,必受报应,遭百鬼噬身之痛,你可知道!”
“弟子知道。”
“为师将你自幼带大,待你亦徒亦子,你就是如此回报为师?”
“……弟子不孝。”
“你真决意如此?”
“弟子不孝。”
“罢罢罢!从此之后,你我师徒情分两清!你再不是我馗道一脉。”
身着道袍的白须老人一挥长袖,将那馗道一脉记载着历代传人的书籍打开,撕下其中记着白发男子名字的一页,抛入火中。
“从此馗道一脉之中再无睚眦此人,你去罢,好自为之。”
老人狠下心转身,再也不去看身后跪着的孽徒。
“若是你胆敢仗着馗道之术在人间为非作歹,馗道传人必将除掉你替天行道。”
白发男子不再说话,只是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响头,直至额头磕出血来,这才起身离去。
…………
…………………………
不及黄泉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