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玉(20)

殷兰舞剑，意在吕岫。

张乔山这才抬头和吕宋对视，他端详吕宋的脸，一张从气质上分不清是少年还是成人的脸：“你同意吗？”他想要吕宋自己决定，要不要在六年以后，重新回到我身边。

又把不想回答的题目丢给我了，和那天床上问的“你觉得呢？”一摸一样，吕宋心想。于是他恶作剧般地回答面前的母子：“好啊。”

他没有像从前那样伤心地跑了，但是他坐在咖啡厅舒服的座椅上，依旧很伤心。这是吕岫的爸爸，吕岫的奶奶，但是他们对事实一无所知。

张乔山起身去吧台和小石头打招呼。小石头把正在看的书和字典都合上了，转过身和眼前高大的男人说话。

见他走了，殷兰把头和吕宋靠得很近，说：“宋宋啊，乔山这几年比以前还要冷淡了，前两天还把生活助理辞退了，我是不指望他了。我想说，如果可以的话，如果你还喜欢他的话，能不能再试一试？”

原来是想要再给张乔山一个伴伴，还想要一个孙子。吕宋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什么滋味。

但他的心底又生出一股莫名的力气，想要重新抓住张乔山。

小时候放风筝，放得太远，风太大，线就会断。他还以为，两个人就像分离的风筝和线，再也接不上了。

但是风慢慢停了，名为张乔山的风筝渐渐地从远空落下来，飘飘忽忽的惹人视线。

吕宋抓紧了手中的线圈，往风筝掉落的方向跑过去了。他跑得很快，一点儿也不怕摔跤。

他想，等把风筝捡回来，再把尼龙线一圈一圈地绕回线匝，风筝和线就可以接上了。

“还不见你出现。我脑子里出现了很多宿命论的狂想。比方说，我很想抛一个硬币来占一占你是否今天回来。这说明我开始有点失常了。”

——王小波《爱你就像爱生命》

吕岫抬头看身旁的张乔山，没认出来。在脑子里过了几圈，吕岫才想起来那天草坪边上，这个男人是和太太站在一起的，便问：“你是太太的…？”

“我是张乔山，殷兰是我母亲。”张乔山在孩子面前保有良好的言行，想要给他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

这句话送达到吕岫的小脑袋里，马上就被吸收了，他有模有样地介绍自己：“我是吕岫，吕宋是我父亲。”

场面十分正式。

看着眼前和自己相似的小孩儿，张乔山心里也莫名地喜欢，于是在小石头身边的高脚凳上坐下了。

“吕岫，我和你爸爸认识很久了，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分开了一段时间。这一次再见，我和你爸爸都挺高兴的。”张乔山说到这里，轻咳一声，稳了稳又说：“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不能做你的干爸爸。我尊重你的意见。”

小石头听了这么一大堆，马上回过头看他亲爸爸的情况。今天晚上太太的手就没有从爸爸的手背上移开过，温柔而平易。爸爸的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放松和舒适，有坚定的神情。

他想起了远在乡下的爷爷奶奶总是苦涩的脸庞，和爸爸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落眼泪的场面。

“好呀，但是我们能不能经常去看太太。”小石头回过头和张乔山说，一双眉压得很坚定。

张乔山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容，说：“当然可以。”他在吕岫右手边坐了一会儿，给他读小王子的一段。这个小孩很聪明，和自己小时候一样，读一遍差不多就能记下了。

吕宋把自己的孩子养得很好，有教养也懂礼貌，有超乎年龄的成熟。

出于迫切想和吕岫搞好关系，再曲线救国的目的，张乔山淡定地说：“你想出去玩儿嘛？我可以带你去，和你爸爸一起去。”

“不用啦，我和爸爸明天要去游乐场哦，早就和李斯年叔叔约好的。”吕岫说起这个就兴奋起来，有了小孩贪玩的样子，“还有我幼儿园的好朋友夏安安，我把他也带上了。”

“啊，这样嘛……”张乔山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也能带上你干爹我么？”

吕岫有慨于张乔山代入角色的速度之快，于是也大方地说：“当然可以啦，明天早上十点在游乐场门口集合！”

张乔山带着小石头走过来的时候，吕宋和殷兰已经聊得差不多了。两个正在聊天的看着正在走路的，都有一瞬间的呆愣，就好像看到张乔山穿越以后又和本体相遇了。

吕宋心里颇有些不宁静。直到小石头爬到他的膝盖上，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的一颗心才平复下来。

面对着殷兰和张乔山，小石头正式地叫了“奶奶”和“干爸”。他想，如果自己一个人给不了爸爸完整的家，也许眼前的人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