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玉(27)

看着一触即发的二人，吕宋心中有些无力，软软地坠落在沙发上。张乔山看不得这样的他，赶紧从旁观的位置切换到吕宋身旁，两只腿屈在米色的地毯上，用自己的手握住吕宋的。

“宋宋，你没告诉我的好像还有很多。”张乔山苦笑，“不过不用担心，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你慢慢说，我认真听。”

阳光从客厅的窗户透进来，有一束灰金色的亿万尘粒。吕宋的头终于抬起来了，他的眼睛真是清澈，他用这双毫无杂质的眼看向跪着的张乔山，觉得此生已经没有憾事。

他把张乔山从地上拉起来，两个人并排坐在布艺沙发上。吕宋的语音是冷静的波澜起伏，故作轻松地描述离开以后的六年：

“最开始把自己关了一个月，不说话不上网，只和文字做伴。为了活回一个正常人，找了杨星城做舍友。没有钱了。因为给你当助理时学会了咖啡，于是经星城介绍去Youtz从零工做起。

结果发现，自己到底不是一个多么正常的人，竟然有孕了。那个时候，我觉得全世界都在开玩笑，我一点儿也不想笑。

吕岫四个月，肚子已经快藏不住了。你还记得那个酒会吗？我以为重新见到你，可以说一声对不起的，可是我做不到。揣着欺骗你以后偷来的果实，我只能落荒而逃呀。

重见你和一个优雅的小姐逛街，我以为你要结婚了，怎么能再作纠缠。刚好星城在身边，只能那样气你走。

吕岫九个月，下楼的时候突如其来地就要生产。万幸过程顺利，六斤六两，胖胖的一个。生产完身体一直不好，吕岫三岁时更是突如其来地虚弱下去，想把他送到乡下父母家。我以为时日无多，只能如实相报，他们把我在门外关了一晚上，第二天还是不忍心地开门了。

不知是得到了哪位神的怜悯，我从医院里活着出来了，终于能够和孩子重新生活。生活很平淡，但是很幸福。可是直到再见你，我才知道自己对于幸福的理解多么肤浅。

乔山，我爱你，爱你就像爱生命。”

张乔山的表情随着故事里吕宋的心情变换，他自责、后悔莫及，更多的是心疼。直到听到最后一句，他仿佛是待产室听到孩子哭声的爸爸，激动庆幸与狂喜在脑中乱舞，他不知如何去做，只能一把抱住吕宋，去亲吻爱人。

“宋宋，是我太笨拙，太愚慢，太懦弱。我知道你长久以来的喜欢，可是我非但没有给予任何回应，甚至自以为是地利用它。我很后悔说了那些话，请你原谅我这个傻人吧。”经年的秘密直冲冲地杀到了张乔山的心里，搅拌得一片狼藉。

吕宋摇了摇头，不允许张乔山自损，“乔山，我愿意的。能够与你重逢，我可能已经用掉这辈子所有的运气了，但是我一点也不惋惜。”

张乔山把吕宋的脸庞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那一片很快就有些湿润了。

他从来不是一个多情的人，相信理智和计划，规避感情用事。所以他想，自己何德何能拥有吕宋。

但是当他幻想起今后的生活，就轻易被自己感动了。被他幻想的相濡以沫，他幻想的温饱与共，他幻想的天伦之乐。

房间里，杨星城说：“方戟，以后不要再见了，你去追你的杨稚桃吧。”他把笔记本锁在了书桌的抽屉里，钥匙紧握在手中。

“杨稚桃我自然会追，毕竟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又是什么身份，来和我提分手。”方戟的话一点儿也不留情，拳拳打在杨星城的胸口上。

他仅有的力气都跑掉了，只能扶着书桌说：“我也有心啊，我的心也会痛啊。你不是知道了么，我是一个令人不齿的偷偷摸摸的小人。离我这样的人，越远越好。”

“可是你舍得我这根么？”方戟笑得邪，直勾勾地看杨星城。

眼泪太不争气，一下就充盈了杨星城的眼睛：“我舍得，我哪里会不舍得，我希望杨稚桃能够舍不得。”

“好啊，你舍得就好。我这就走，别再腆着脸找我哦小狗。”方戟怎么难听怎么说，一点不考虑杨星城苍白的脸色。

杨星城掐着右腿的皮肤，把裤子都捏出了褶皱。他看着方戟摔门而出，觉得自己的脊柱被谁抽走了，右腿疼得像是重新折断了一次。

方戟怎么能以为自己不知道救命恩人的事呢。

那是他初二一个放学的日子，和杨稚桃讨论数学题一起走。他看到前方一个人埋头走路的男孩，白衬衫黑仔裤，挺拔如同白杨，不由地看了很久。所以转角的那辆轿车刚刚冒出头，谁也没发现的时候，他马上注意到了。

可是没有人能挑战意外的速度，他撒开腿冲上去的时候，方戟已经倒下了。杨星城大声让杨稚桃打急救电话，马上检查了方戟的伤势，止了血以后做了人工呼吸。杨稚桃终于赶到了，问要他做什么。杨星城只能抓紧让他守着，自己去电话亭打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