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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山之玉(43)

作者: ShirleyPlus 阅读记录

这一阵折磨过去了,白敬微稳住气,说:“我好像要生了。”

19

“手术中”三个绿底黑字亮起来了,吕宋和王医师交代了白敬微的情况,就打算去买一些住院要用到的东西,被张乔山一把按在了手术室门口的蓝椅上。

“休息。”其实张乔山整个人也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但是他不一点儿也不希望宋宋和自己一样精疲力竭。说完他轻碰了宋宋的脸颊,拿着钥匙去了附近的沃尔玛。

手机上是宋宋传来的购物清单:三个不同大小的脸盆,三条不同花色的毛巾,牙刷牙膏洗发水和沐浴露,两套换洗的柔软睡衣和一些内裤,一双棉布拖鞋和一双凉拖鞋。

“乔山,单元楼主卧的衣柜里有一个深棕色的备孕袋,你去拿一下吧,辛苦~”张乔山立马回了“好”,驱车往白敬微之前的屋子开。

等开到单元楼楼下,张乔山看到另一辆黑色的车,在即将黑掉的天色里显得很是骇人。他用之前的步调上了楼,门是开着的,里面有细弱的灯光。

进去了,沙发上是一座石雕般的李斯年,茶几上是几十个湮灭的香烟嘴。李斯年正在发呆,眼珠子一点儿也不转,听到有人进屋了,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又收回去。

张乔山已经把爱人安全接走了,所以他一点也不憷李斯年,自个儿进主卧拿了行李包。出来的时候李斯年还是那个鬼样子,张乔山站在沙发右边几米远的地方,说:“你后悔吗?”

像没听见似的,李斯年不发一言。于是张乔山知道他还没有从张怀谷的狠心决绝里走出来,也是个不爱认输的人。

临走之前,他想再确认一遍他是否真的不悔,于是又说:“白敬微要生了,在二院。”

李斯年的嘴唇因为长时间缺水有些皲裂了,在欲言又止的歙合中产生了激烈的痛感,但是李斯年没有去管。他的眼球上是很夸张的红血丝,衬得整双眼睛像要裂了。这是张乔山在李斯年转过脸时看到的。

“他,怎么样?”李斯年嘶哑地问,双手以很僵硬的姿势放在膝盖上。

“很不好,大出血。你自己去看吧。”张乔山这个时候突然回忆起了自己和宋宋潦草不堪的分手以及长久伤心的分离,虽然还存有对白敬微的余怒,却帮人说话:“今天以前,我从不知道你和白敬微的关系。但是我知道,他在我那有多‘尽职尽责’,就对你有多坚定坚守。”

“我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如果是你的,你就一定要去。如果不是,你也应该为白敬微去。后悔不丢人。”张乔山说完就走了,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李斯年握紧了拳头,手里的毛衣其实很柔软,但是他觉得手里握了一把针。他在台灯昏暗的光线里把衣服穿上了,带来了微凉夏末里,他收获的第一抹温度。

他何尝不知道白敬微爱他,可是他连自己的爱都不敢承认,哪里能够来承认另一个人的爱。那个频频经过践踏自己和母亲生活的男人,已经消磨掉他对爱意的任何一点期待。

可这一回,白敬微像在李斯年十八岁生日那天一样,又遇到了难以抵抗的困难。从前他说求救没有人听到,那这一次还会有人听见他的呼声吗?

李斯年被伤害的心,有白敬微的浅吻来抚平。那白敬微被伤害的心,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啊。这个人从来一句令人担心的话都不说,把自己做成了李斯年坏情绪的纯净容器。

三个人坐在手术室的门口,李斯年是被其他两个排挤的。吕宋把张乔山的手掌紧握在手里,盯着灯光牌不敢松眼。

看着吕宋憔悴的脸,张乔山把他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说:“睡一会儿,灯灭了我叫你。”吕宋这才稍稍送了气,不安定地贴在张乔山肩上。

大概过了四个小时,夜已经很深了,手术室里才传来一声很响亮的孩子哭声。吕宋一下子就从浅梦中醒了,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张乔山扶着他凑上去。

李斯年其实是第一个看到灯灭的,他脆弱的神经瞬间就绷紧了。孩子被护士抱出来,说是个健康的男孩。黑乎乎的一团软肉,看不出像谁。

向深深的手术室里看,李斯年终于见到了躺在床上的白敬微。他的额头和脸颊上全都是汗珠,头发凝结成一缕缕的,嘴唇是没有血色的苍白。

听见了嘈杂的声音,白敬微才从混沌中睁开一点眼睛,他先是看到了李斯年——他总是第一眼就看到他的,然后看到了表情担忧的吕宋和同样疲惫的张乔山。

想到生命中的两束光都在这儿,白敬微很释怀地笑了。

白敬微睡了好久,吕宋被张乔山逼着一起回家了,病房里只剩了一个憔悴模样的李斯年。他的胡茬很快就生长出来,在瘦削的下巴上乱糟糟地形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