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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当公爹妻(12)

作者: 忐忑辗转 阅读记录

“儿子知错了。”

甄世万岂会看不出儿子心口不一不服不爽,道:“昔日你年纪小,我公务繁忙,又怜你自幼失妣,也就罢了,如今你已值束发,再若放纵于你,怕你最后要怨恨于我。我已在彭城内请了西席,入住府内,明日起,定下时辰随先生读书,我会叫曹管家时刻监督,没我允许不得出府门半步,半月后我便会任意出题,抽查策论,若有不妥,加时课业!”

甄廷晖闻言大惊,还以为出了京城,更是无拘无束,逍遥快活,没料这番可好,倒被禁足啦,这老爹定是官场失意,无事消遣,闲出鸟儿了,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自个儿头上,还叫那一同随着京城来彭城、向来只听老爹话的曹管家看着自己,更是一时木在当下,方才进来之前的振奋劲儿早就没了,只觉天要塌下来一般,倒不出一个字来,半天才在甄氏的眼色下,由两名僮仆架着扶了出去。

那甄夫人禁这么一闹一吵的,面色早就有些发白,手脚直打颤儿,无奈旁人皆被甄家父子吸引住,都未注意,只有崔嫣眼尖瞧在眼里,欺身上去道:“夫人可是不舒服?”

甄世万这才见到母嫂脸色不对劲,急急唤了婢子上来,将甄夫人搀到内帏去歇息,崔嫣叫一名婢子先去通知外头的景嬷嬷,随另名丫鬟将甄夫人一左一右搀了进内间。

甄世万坐在外头等候了半晌,知甄夫人无恙,方才放了下心,方才还未全熄的火气复卷而升,连叹几口气。

崔嫣将甄氏安顿躺下,随景嬷嬷与两名婢子一同出来,见甄世万还未离去,正坐于外厅间,握了半边拳搁在案桌上,容色郁郁,又瞥一眼地上,碎瓷块已由下人扫去,却还有茶水印渍,不知怎的,本是要随另三人出去的人,足下一凝,朝他侧转去身,颔首低低道:“老爷,可要小奴重新续杯茶水来?”

甄世万被这声音唤回心神,瞧见这张与自己儿子差不多大,尚且稚嫩的青春脸庞,蓦地发出几分慨然,挥了挥手将景嬷嬷一干人打发了下去,独留了崔嫣下来。

众人离的离,退的退,厅内氛围登时凝寂了起来。崔嫣未料这样快便又与这甄大人单独相处,好容易散去的紧张又一点一点滑上来,也不知是不是乍暖还寒的春夜,裸在外头的肌肤竟窜出一排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甄世万感慨是感慨,却也是想趁这机会试探试探这少女。方才一番来回,看得出这崔家小女孩儿虽年纪不大,倒是说话懂得分寸,心思也是细腻,无奈光靠这个,也不定能镇得住那么个非要人搀一把的阿斗,略沉吟,顺口道:“你倒是不惊不乍,不慌不张。”

崔嫣一顿,道:“老爷过奖了,只是小奴家中时常遇到此类事情,故并不稀奇。”崔家儿女成群,尤其是有崔妙、崔栋两个天煞魔星,成日一言不合便吵个没完,有时尚在厅内围桌吃饭便打闹起来,许氏自是维护自家闺女,常指桑骂槐啐责碧娘母子,崔员外烦了何尝不是筷子一摔,桌子一拍。像这甄家,也算子嗣稀薄了,仅这一名儿子,倒是想闹腾一番,也折腾不起来。

甄世万一笑,无论举止亦或神情,竟恢复初始,一指那绣凳,吐出俩字:“坐吧。”

16、第十三回

崔嫣行了谢礼返身蹲了坐下,也不知这老爷要与自己说什么,不觉胸内咚咚直跳,室内静谧,惊想怎跳得这样厉害,叫面前人听到了可不是一般的丢脸。

甄世万哪里能听到这少女心肉震颤,瞟过来两眼,目中看不出什么火候,只开声道:“丫头,你家中可有兄弟?”

崔嫣不明所以,只点头相应:“有一庶弟。”

甄世万若有所思,道:“你方才讲,家中常遇此类事情,莫不是你家弟弟也是名顽皮小子?”

崔嫣滞了一滞,着实猜不透这侍郎大人缘何跟自己谈起家事来,心想我那弟弟再如何不好,不过是小孩儿家的顽皮,哪里能像你家少爷那般醉生梦死,便轻道:“小奴那弟弟甫值十岁,正是好动之龄,倒无什么坏性,只平日猴儿一般好攀上爬下,惹家中长辈烦心。”

“唔,”甄世万敛一敛眉,目色似有些游移不定,“那你家爹爹是如何管教你弟弟。”话说得不淡不咸,宛如在问用过餐否一般。

崔嫣脑中本是懵然,突地脑中一亮,倒是明白了个七八分,这堂堂兵部侍郎大人,莫非在朝自己求教管儿子的心得?这倒是奇了怪了,乐了喜了,原来这等朝廷肱骨也有讲不出口的有为难之处哇,只别人不问,偏问自己这个初初入府的小丫头,着实有些怪诞。

却未料甄世万这边脱口而出,也是暗地一讶。他叫住这小妮,本只欲随便盘问几句,试试性情,未料怎问了这些出来。莫不是甫才果真被那不肖子气哽住了心性?还是这厅中无人,兴了聊意?

官场之事,他倒是精细沉酽,可这教子之事,他并不精心,素来浅薄,恨不能觉得如同生孩子一般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确也须人交换一番意见,可再如何,也不是问询面前这个年方二八,毛儿都还未长齐的奶娃娃吧?

刚欲随便扯两句话过去,竟听得这小丫头一字一句,有条不紊地接道:“咱们寻常布衣人家,也无甚科典一般的厚部家训,不过是天长日久积攒的。逆叛之心颇重的小儿郎,越是扭着不让他走,怕适得其反,助长其心思,不如顺抚之,类如小奴弟弟,若吵闹不休想吃糖葫芦,小奴爹爹往常不耐总爱抓来便打,慢慢打不怕了,便予其定个目标,成了便买来当打赏物。”说着一顿,抿唇道:“故莫怪小奴多言界越,方才老爷待少爷,有罚无奖,怕不消几日少爷便摁不住,前功尽弃了。”嘴上如此,心头却暗悱,儿子长到十几岁你才来管教,也不嫌晚了。

话音落毕,久久不得座上人回响,崔嫣仰了颈子一瞧,见甄世万面肌微抖,竟有些出神,继而一挺腰身,面朝自己,双目灼灼,道:“儿子养了这般大,现下才来操心教养,似是真迟了些。”

崔嫣猛吓一跳,还以为这甄侍郎会什么读心之术,怎的竟一下子把自己心坎儿上的话说了出来,一下见他盯住自己,眼神咄咄,像是在嘲讽自个儿一样,半晌吐不出一个字,这才惊觉怎的今儿这般多话,且暗恼自己与这甄侍郎不过初见,讲这些掏心窝子的私话儿干嘛,真是恨不能辰光倒流,将方才那批言论活吞回喉咙管里。

甄世万见她面上颇是尴尬,刚刚还不卑不亢,好生的大方,忽的就变了脸色,在一方矮凳上扭来挪去,仿似臀下沾了虫子一般,疑道:“你怎么了?”

崔嫣缓过气来了,压住心潮,道:“无事,无事。”

甄世万见她左右难安的神色,前后截然两样儿,又念起她身子不爽之事,一时抬了手,道:“你把景嬷嬷唤进来伺候夫人去吧。”

崔嫣忙不迭起身,匆匆退下,叫了景嬷嬷。那景嬷嬷已下了灶,端了药入屋,崔嫣一见,双手相举,欲要接过,景嬷嬷犹疑须臾,并不转手于她,只道:“你且先看我几回吧。”崔嫣只当她嫌自己不熟练,怕误了事,也不再多说,只跟了一同进去。

甄氏彼时仍是睡眠之中,面色好了许多,呼吸也颇顺畅。景嬷嬷将房中龛炉内的眠息香拨亮了一些,满室散出宁神静气的雅香,与崔嫣一同一头一尾陪侍于榻边,不消几刻,见时候不早了,朝崔嫣低语说道:“夫人一时半会醒不了,你先在隔帘外头守着吧。”

崔嫣心忖自己既是这甄氏的奉药之人,若就这么甩手离去,总怕留人话柄,轻回道:“无妨,我随嬷嬷一块儿在里头候着。”

这景嬷嬷是个老人儿精,自晓得甄夫人有意将这崔嫣笼为自家新妇,又见自家少爷对这崔嫣颇为亲近,怎还会将崔嫣当成一般的府上僮仆?此刻只道:“我在里头就行了,夫人若醒了,我唤你,夫人自打病了,一觉总睡不长,至多一两个时辰便醒。”

崔嫣闻言,只好先到了帘子外头,此处正摆着一张矮竹床,垫着张薄毯,该是平日在外头侍奉甄氏过夜的下女歇脚处。她却哪里安心躺下休息,念来想去,思忖这些日子林林总总。

那日城隍庙中,她虽是察得甄夫人欲意为自己与甄廷晖牵媒心意

,毕竟还不笃定,总觉自己出身平凡,昔日孱弱之躯又是彭城出了名儿的,但由甄夫人想方设法托李泊使伎将自己纳入宅中当仕女,至自己在甄府悠闲度日,到今儿甄氏亲自引荐予甄世万,再到甄氏近旁的贴心老仆亦待自己万般客气,这一步一步,却叫崔嫣清楚了甄夫人有意为自己牵姻拉缘。这甄夫人并非不晓得自己是有婚约在身之人,既做到此步,连宁王府上的管事人都请来助阵,怕是早就不会在意自己与苏家的亲事,想必也有能力让自己脱去与苏家的婚约。

当初只一心想凭借着一年之契与甄家之利撇去婚约,可如今一念及那甄廷晖,无端觉刚出虎穴,又入狼窝,想着若甄夫人有朝一日真亲口挑明了,也不晓得如何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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