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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当公爹妻(43)

作者: 忐忑辗转 阅读记录

说是欲要同他问个明白,却又生了惧意,压根不敢与他当面对质,只怕挖出来的回应愈发叫自己难过。崔嫣厌恶自己临到关键时刻,竟是这样懦弱,却只想快快离开这人跟前,意料之中,还未及走个上十步,便觉身后脚步咚咚跟上前,腰身一紧,已是被他拽入膛前,顿万种的委屈夹杂气怒一同倾泻而出,背对了他在他怀中甩出手臂,又打又挣,全不消停。

甄世万见她这番作态,已是明白了八/九分,臂一箍紧,也不顾已是被她挠了好几下,将她几是半抱起来,拖了入近旁偏厢,进了屋子,脚一勾顺势闭了门,手脚稍松弛的片刻,崔嫣已是将他双手拍开,趁势脱了出来,跳了三两丈远。

她自入这宅子,还不曾对自己这模样,甄世万也着实不好受,抬了脚,迫近过去。崔嫣见他拢过来,眉头一蹙,又是朝后退去。

一人进,一人避,末了竟是退到屋角,再无去路,崔嫣抬起臂抵了他,再不许他近身,弧齿将下唇咬得几欲破了皮肉,见他还要过来,已是掺了些哭音:“你走。”

今日之前,她每日最盼着的便是日夕时分去东院送茶的时刻,而如今,她却是一点都不想看见他的脸,想来还真是荒唐可笑。

甄世万见她眸中满是憎恶,嘴儿撅得老高,胸脯频频一升一沉,却又目光闪避,并不看自己,怕将她逼得太甚,只俯下脖子问:“摔疼了没有?”

崔嫣听了这话,仿若点爆火引子一般,活了十几载攒在一块儿的怒气都不及现下这样多。原先待他无论如何总还是有些敬畏,现在却是管不着了,竟如同幼童一般的跺了足,使出全身气力将他一推,赌气忿道:

“摔死我又怎样?疼死我又如何?不是正中了你的下怀!

甄世万顺手将她笋腕一捉,捏在指间,犹是不动声色:

“说什么颠三倒四的小孩子气话?你摔死疼死怎么就中了我的下怀?”

崔嫣正拼命甩开他手,一听他那话,仿似被抽走了脊髓筋脉一般,弛了劲,身子一软,由他抓住,再不反抗,面上的愠气降了下来,呆怔不语。

甄世万见她不闹了,以为总算是消停,正欲再加紧抚慰步伐,却见她鼻头一红,乌瞳上蒙了一层雾,冷冷哽道:

“原来你果真是拿我当成不懂事的孩子,配不起当你这侍郎大人的夫人,我好歹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再是不济,也不曾想过落魄到当妾,你那份纳妾的纸契算是白准备了,我爹爹也不得答应。”

这虽是硬挺,尚存了一丝期冀。崔嫣强憋了眶内潮液,但求他立时服软,说两句好听话。巴巴等了半晌,却只听得甄世万道:“初儿,从今以后我只一心一意待你好,还不成吗?”

此话一出,崔嫣再无别念,就时捂了嘴吞下愤哭:“你这样招惹我,就是为了家中多个妾室吗?大人!若是如此,您之前花那些功夫实在不划算,不过是个任你奴役由你买卖的妾,何必那样半哄半骗?”

甄世万由着她发泄心头恨,只静静听她说,听到后半,却是按捺不住了,手一紧,失手将她一双细腕捏得咔咔作响,竟然都察觉不出,脱口便道:“我几时哄骗你了?你若是心头不爽,尽管

来责来斥,不必这样自轻自贱!”

他此下只想将她怒火引过来,想着哪怕禁她斥骂一顿,消了她闷在心头的气也是好的。无奈此下他说什么话,听在她耳朵里,都是变了一番味道,难听得很。

崔嫣见他决无改变心意的意思,宛若刀剜斧劈,脏腑震得生疼,眼眶子一热,似又有什么要涌出来,却只死死吞了下去,一张脸憋得涨如丹霞,甩开他手,静走至角门前,冷了语气:

“老爷眼界高得很,看谁都是轻贱,我若是自轻自贱,便摁下腰领了你的婚契了。待这几月过去了,小奴与老爷两不相干,以后还望老爷不要再招惹小奴。”

甄世万本一直压着心头激动,并不曾有什么大动静,因确是叫她受了委屈,无奈有说不得的隐情与制肘,只能任她发泄怨怼。此刻一听这话,却是两步跨上前去,臂一伸,将她狠卷过来,由她复捶打几回,露出的脖子都被她挠开了几道红痕,待她失了力气,威胁道:

“两不相干,你与我都已那样了,还怎么个两不相干法?”

崔嫣语气一颤,贝齿嵌肉,只如小儿一般任性反驳:

“我与你怎样了?我如今最不后悔的便是没同你怎样,从今往后,你也休想怎样。”

45 第四十二回

甄世万只听到最后一句已是脑间一炸,从来不知她这般口尖嘴利,一时牙关碰撞,面肌微搐,厉声道:“你回了家中又打算如何?在彭城守着那苏家公子回彭城再嫁给他?初儿啊初儿,是我没跟你说明,让你觉得你这辈子还能有别的打算?”

软的不行,只好上硬的,虽是恐怕会吓到她,到底是受不住她说出这种离开甄家,同自己断了干系的话。

崔嫣心头万般的绝望,再没忌讳辞色:“你莫把我当你儿子那样训斥,难道我还得感激你不成?嫁了苏家又如何?嫁了苏家,我好歹也是正房奶奶,就算是遂了夫人的愿,嫁给了你家少爷,也不至于是个侧室,如何都不会受你这冤枉气。”

那一番软硬兼施,她已是心如罩雪,生了极寒,方才被他捏得通红的手腕子这才开始隐隐发痛,这疼辣之感一点一点生生窜入了体内,连带五脏六腑都是动荡的,听他口口声声还在唤自己乳名,更是说不出的哀。

她还是要脸皮的,实在没有勇气直问他原因,难不成非得送上门去任他羞辱,听他亲口说一句你配不上当我的妻才死心?心坠到了极低的谷底,偏偏有苦难言,说完这句,也懒得再去看甄世万是何脸色,有何劝慰,眼中净是冰凉透顶的冷意,雷打不动地闭了嘴巴,不再多说。

甄世万向来从她那儿得到的是娇憨俏柔,纵是闹脾气,使性子,做些小打小闹的动作,哪怕是方才那样震愤,一双眸子也是有情绪的,这一刻,面前这少女却仿若游魂枯骨一般,失去了血肉,话都懒得再说半句,霎时心头也顿如倒浇了一盆凉水,说不清楚是个什么味道,不易察觉地抬起一只手,只恨不能将她揽过来,沉吟半刻,还是缓放下来。

崔嫣见他不语不动,禁不住心头涩涩。他分明不是待自己不好,却偏偏不愿给自己一个正大光明的好名分,如此说来,只怕是对自己还未好到那个地步罢了。

妻毕竟是替他打理后院的主母,怕在他心中自己还不曾够那个格。难道又不是?连当朝郡主那样的身份同地位,他都能拒绝,何况自己这平民出身,恐更是不会入他的眼。

崔嫣从来不知人生会有这样的苦恼,就连昔年多病的辰光,也不及现下这样愁。面前这人给了她希冀,到头来竟是个虚空的,怎不叫她绝掉了前途之盼?从前知道那未婚夫婿的心被崔妙拿了走,她尽管失落,却能生出别的打算,如今,对了他,她竟是难行回头路。

却说二人剑拔弩张,不欢而散,僵了两日。甄世万除却予嫂子请安能看到几眼崔嫣,余下时光根本逮不着,闲暇时刻故装无事,在北院外头转圈溜达,好容易见她探出来,那小妮子却形如撞了鬼魅一般,惟飞来白眼一枚,又缩了回去。

再说甄廷晖这边,自乖乖遵着父亲圈勾,改了策论的几处,完成心头事,待妥却迟迟等不来父亲批示,只怕是老爹又被什么事给绊住,落了清闲之余,不免又记挂起崔嫣。

想那小妮子平日稳稳妥妥、激不起什么浪花的人,来了这么久,还不曾见她哭过,却被自己撞得痛哭流涕,怕还真是哪里摔出什么问题,念来想去终是有些不安,这日临入了夜,好歹甩了曹管事,将其打发回去,偷偷摸摸地去了北院那头,将沉珠悄悄叫了出来,要她把崔嫣唤出来。

沉珠听甄廷晖是来特地寻崔嫣的,脸色变了一变,捏死了衣角将唇肉咬得紧紧。甄廷晖哪里察得出来半分,见她迟迟不动,着急搡了她一下子,催道:“怎么回事?天色不早了,快些去喊她出来,等会儿黑透了,又是到处不便了!”

沉珠不晓得甄廷晖从哪日开始竟守起礼来,昔日他拉自己求欢,又何曾顾得上天黑天明?不觉心底的恨意又是升腾了几分,既是厌崔嫣,又是恶自己,唯独对面前这一心念着的男子气不起来,顿五味齐汇,身子发起抖来,被甄廷晖推了一把,方才醒过神来,压了心头怪异,振作精神道:“嫣儿姐去夫人那边伺候完,回了一趟屋子又出去了。”

甄廷晖奇问:“去哪了?”沉珠见他关切着紧,愈是暗恼,切齿道:“说有些透不过气儿来,闷得不舒服,去外屋乘一乘凉再回屋。”

甄廷晖只将不舒服那句听了入耳,想定是撞出个荤素,这可不得了,那丫头还死活硬着性子不愿看大夫,细问了去处,多一句话再顾不上说,便撇了沉珠转身飞身而去,不消两下便到了跨院的小瓦院外头,推了门栅,果真见崔嫣一人并膝坐在棵粗围树荫下的石墩上,身上蒙了一层甫升上的桂魄银光,入夜起了些风,飐了及地裙袂略微飞荡,因侧身相对,只露出半边脸颊,看不大清楚神色,只是专注盯了不远处一点,也不晓得是在看风景还是在想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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