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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当公爹妻(45)

作者: 忐忑辗转 阅读记录

俩人又是靠颈低诉一番,正是伤感,木门一响,小婵反应快,忙跑过去贴了那门缝,竖起耳朵。只听门外传来窸窸窣窣声音:

“丫头,……在不在里头啊?”

原甄廷晖在巷子口立了大半天,迟迟等不到崔嫣回来,一个人恁的无聊透顶,竟是上了崔家侧门打探起来。崔嫣忙吩咐小婵将门闩拔下,放了甄廷晖进来。

杨氏一见突然窜出个修身玉立、着新青直裰的端美少年,吓了一跳,由崔嫣解释之下,才知竟是甄家宅子上的少爷,再一细想,心忖自家姑娘在甄家公子陪同下夜半回家,关系绝匪浅。她也由主母许氏处听得几分关于那甄少爷的风流轶事与狂放行端,此刻心内咚咚直跳,三分紧张,两分慌乱,一双眼盯于甄廷晖身上,上下左右打量,毫不偏离。

小婵也是有类似揣测,见杨氏宛若打量女婿一般地瞄准那甄家公子,眼中满是审视,不由暗自一笑。崔嫣见甄廷晖莽莽撞撞闯了入内,已是有些不安,再见小婵发笑,更是尴尬,虽留恋不舍,还是同养娘告了辞,打算先行回去。

甄廷晖正是欲同崔嫣前后离去,却见那老妇人冲了上前,一把扯住自己的袖子,拦了下来,继而竟是双膝一弯,跪了下来,在夜色中哽咽恳请:

“甄家少爷,我家姑娘虽不及你们官门名户的孩子身娇肉贵,却也是我这婆子从小放在手心的宝贝,如今在你家当差,若是有什么不细致不周全的地方,得罪了府上贵人,还望少爷大量,帮忙周旋担待着,千万别委屈了我家这可怜的姑娘!老奴日后就算是为少爷早佛祖前日夜祝祷,自折阳寿也是心甘情愿的!”

杨氏尚牵挂着崔嫣那番哭辞,虽口上声声劝她忍,可毕竟还有好一段时日熬,一想到自家姑娘在那甄家也不知吃过怎样的苦,受过怎样的责难,便再也顾不得,见这甄府的公子哥儿与她走得近,就只有托付于他身上了。

崔嫣忙搀起养娘,一扶了她起身,甫干涸的眼泪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抱了杨氏颈子,再也挪不开脚步,心想那人口口声声说得动人,却这样伤自己的心,什么男女情爱都是假的,唯独养娘才是这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一时胸内悲凉,哭得声音大了起来。

甄廷晖从小至大都没曾经历过这种人情烟火的场面,见一老一少抱头痛哭,似是生离死别一般,竟是颇为撼然,平日口齿伶俐得近乎尖酸刻薄,此下却是有些吞吐:

“好、好……好,我会、我会,照顾嫣儿的。”

杨氏得了他保证,感恩不尽,一把推开崔嫣,复欲栽头跪下,这下子甄廷晖倒是眼疾手快,一下子将她拉了起来,脱口道:“老人家且放心,有我甄廷晖的一日,便不得委屈了你家姑娘!”

杨氏见面前这少年眉目坦率,字字铿锵,待自己也很有几

分客气,并不大像许氏说的那样不堪,放心许多。连那崔嫣见甄廷晖这一番回应举止,也是颇为瞠目,凝了泪迹,只恨不能扒了他,瞧瞧是不是别人戴上了甄廷晖的脸皮面具。

几人正于小偏院中各怀心事,却听不远处零星碎步迫近,还伴着一串叮咚悦耳的小铃铛声。

四人循声一望,只见一名约莫五六岁大、养得极是圆润的女童穿着花绸子小裙衫蹦跳而来,肥嘟嘟的娇矮一坨,还没到抽条的年纪,两团脸颊鼓若小丘,婴孩余肉未消,看得直叫人恨不得伸出手去捏那脸蛋儿肉一把得好,鼻头下,人中处挂着一道鼻涕,一颠一簸的,快要淌进了嘴巴。女童胸前挂着个长命锁,藕般胖腕戴着一串银镯,上头系着一排五彩缤纷的小铃铛,两条短短的肥腿儿半跃半跑,灵活得很,铃铛在半空撞来荡去,煞是清脆好听,见到崔嫣等人,先是愣了一愣,随即跑近前去,不清不楚地大着舌头喜滋滋喊:

“大姐,你肥来了!”

一豁嘴,黑洞洞一片,缺了两颗大板牙,原正是换乳牙的年岁,说话漏风,一边说着,一边如狮子滚绣球一般噔噔冲到崔嫣跟前,扯住她衣角,再不分离。

47 第四十四回

时光荏苒,小孩子长得飞快,虽才不过几月,崔嫣只觉这幼妹比自己离家前又变了相貌,且长高了一些,蹲身挨了她,由小婵处要来帕子替她抹脸上污垢,双臂一开,抱住她,随口埋怨:“母亲也真是,出门前也不好生嘱咐下,小妹奶娘也是不经心……到底是个女孩,由得她天黑了在院子里到处跑,又弄得脏兮兮的。”

杨氏嗤道:“你母亲慌着求儿子,哪里的观音送子,哪里就少不了她,哪里顾得上照看三姑娘。”又怕小孩儿多嘴胡乱告诉别人,误了崔嫣,且见此刻有个外室男子在场,不便同崔妤撞面,直朝小婵打眼色。小婵上去拉了小女孩的小胖手,左右望道:“三小姐怎一个人跑来这边了,奶娘呢?”说着欲要带她离去。

崔妤挠挠后脑勺,含糊应道:“奶娘被我晃在黄间里了。”甄廷晖见这小胖孩长得好玩,讲话也是殊趣,不免笑了两下。

崔妤松开小婵的手,望过去,平生第一次见到外室男子,红了红肥嘟嘟的脸蛋,偏了半边脸去,却又忍不住回过头去,望住甄廷晖,双目笑得眯成两条缝儿,一擤鼻子,将长长的鼻涕吸了回去,啧啧不吝赞美:“这位大叔好英挺。”

甄廷晖一咽,刚在杨氏等人面前树立尚佳的形象,此下又是破了功,伸手去不轻不重拍了一把崔妤小脑袋,气道:“我跟你姐姐一般大,怎么就成了大叔?你这破孩子是不是脸上肉长得太多,把眼睛挤没了?”

崔妤这年龄也差不多有了些许爱美之心。从来没人嫌恶自己是胖姑娘,只都赞她生得好福相,十分可爱,如今听得甄廷晖损自己肉多,不由勾了胖指头含在嘴里,怔了一怔。

崔嫣见他竟然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还要反诘回去,狠剜甄廷晖一眼,拉住崔妤,安抚妹子的少女自信:“小妤别听他胡说,这人嘴巴系不牢,老是跑些乌烟瘴气的出来。”

甄廷晖讥笑道:“小鱼?肥鱼还差不离。”只看崔嫣欲要翻脸,方才闭了嘴。

经崔妤这一突如其来,崔嫣又是多留了半刻,待时候不早,再不好多留,只匆匆说了两句,终是一步三回头地与甄廷晖离了家中。

崔妤待姐姐一走,只鼓了本就圆乎乎的腮帮,若有所思道:“杨妈妈,我真是肉长得将眼睛挤没了吗?”说着又举起小手,将脸皮上的肉往下扯平,倒扯成了个怪异的鬼脸。

杨氏哭笑难辨:“三姐儿还是个娃娃,长大一点便会越长越美了。”说着将手绢在她脸上一抹,将她落下来的鼻涕擦回去。这崔妤一点都不像同母姐姐崔妙,倒是接了许氏的代,五官生得极是稀疏平常,没一处出挑,加上幺女受宠,自幼被爹妈好吃好喝地惯着腻着,生得像个小铁锤儿似的沉,长到四五岁时,家中女眷便难得抱起来。

听了杨氏的劝慰,崔妤只全无心肝地豁嘴笑了两笑,浑身上下的肉儿颤了一颤,露出没了门匾的嘴巴,两颊粉肉挤了上去,生生将眼睛逼成了一线牵,两瓣蒜头小圆鼻连抖直抖,看得杨氏背过脸去,不由暗暗摇头,叹了一口气。

再说崔嫣离了崔家,刚经了一回生离,竟比几月前初离家中还要伤感,走在路上闷声不响,越想越是出了鬼,借了夜黑,撇过脸去又默默流了几回泪,只觉从生下来到长到如今,也没有今日流的眼泪这样多,愈发是恨极了甄世万。

甄廷晖逗了半会儿,荤段子也讲了两个也不顶用,实在无奈,旋即眉目一亮:“不是说好了要去夜市吗?”

崔嫣刚才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如今更是没心情,全无气力地应道:“还是回去吧,若是被人发现,少爷又得受罚了。”

甄廷晖见她这样关心自己,残存的那点对父亲的怵畏早已全盘抛诸脑后,连番安抚几句,领了她便朝县内夜市街坊走去。

销金小伞揭高标,江藉青梅满担挑,依旧承平风景在,街头吹彻卖场箫。彭城虽不及京城繁华,夜市却担得起这四句前人诗词的描述,地皮有限,但百货俱全。

这年头,夜禁较前朝松弛许多,每夜商街主道上皆是万姓胪欢 ,客流如织,待敲了闭户鼓后,犹有经了官衙许可的店铺贩摊继续营业,不必熄灯关门,最热闹的街,有时近了二更,仍是一片灯火荧煌。

崔嫣昔年少出门,唯一一次出门便是花灯会那夜,还禁了一番打击,没料再次夜游,竟是同甄廷晖一齐。最厌恼他时,恨不能到恶毒攮咒他哪日出门寻欢作乐时玩得从此回不了家的好,如今竟与他走到如此亲近的地步,当真是世事无常,始料未及。毕竟年龄也不大,存不住太多厚重,既哭完了,崔嫣干脆也是豁出去,与甄廷晖一同夜游同欢。

甄廷晖有个想讨好的人在身边,这些日又存了收敛,崔嫣则是心事未了,故此二人转悠之余,都有些心不在焉,末了时候不早,甄廷晖带着崔嫣离了街市正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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