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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帮奋斗记(10)

不得不说,靳以鹏是幸运的。

他遇上了向来以赚钱为苦差,以撒钱为已任的江苏帮少帮主聂震。

聂震其人江苏漕帮聂府里仆妇婢子评论起来惟有摇头叹息的份,帮主聂四通一听到这孽子通常都是血压升高心跳加快,总要到媚姨娘那里寻求一番安慰……总算幼子聂煊生的玉雪可爱,乖巧听话。全聂府大概只有聂震那避居偏院理佛多年的娘才认为儿子只是潜龙在渊,早晚会翱游九天。

秦苒感激涕零的引着聂震一路到了得闲亭,正赶上黄栋全与段和平跟邵龙推脱。

“黄掌事,靳兄弟虽然赌术不咋样,可是跑腿办事,应该还凑和,不如掌事就带在身边□一二……”段和平圆胖富态,也最为圆滑。

黄栋全连连摆手:“咱家也不过是八王爷府上的奴才,哪好私自蓄奴?况且靳兄弟乃是漕上的人,还是请两位带回去吧……”这样刺儿头的少年,他带在身边□费时费力还不讨好,何苦?况今日已经赢了他一大笔银子,见好就收方是正理。

邵龙精明干练,此刻一脸愁苦:“靳兄弟是江苏帮的,我要是收了他,岂不是与江苏帮为敌?帮主追究下来,我可吃不消,还请黄掌事带回去,留我们兄弟一条活路……不然让靳兄弟带的那侍婢来代替主子也好……”那小娘子虽生的纤瘦,但眉目间颇见英气,想来床上也是别有一番味道的。

邵龙啧啧两声,暗暗惋惜。

靳以鹏本来就跟枯萎的植物一般,蔫头耷脑立在一旁麻木的等待着这三个的假意推辞,心里已将这些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默默问候了一遍,用的是漕上最精彩的语言,包管教这些人的祖宗都不好意思来认这些后人,此刻乍然听闻邵龙竟然想打秦苒的主意,当下抬起头来,方要愤愤回击一句,已听得一道极为悦耳的男声在亭里响起,带着说不出的懒洋洋的意味。

“三位这样为难,聂某向来急他人所急,不如这姓靳的小子就交由再下带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大家对我的坑品对剧情绝望了么……所以都不见评论么?

☆、不是慈悲人

10

聂震花了两千两将靳以鹏买了回来……虽然黄栋全与段和平邵龙皆是他旧识,还给他打了个折扣,但这个价格,按照聂震的话来说,是亏大发了!

聂震虽是个一掷千金的浪荡子,可也不是个傻的,他扒拉着手指头给靳以鹏算了一笔帐。

聂府买个壮年男仆不及五两银子,该男仆会赶车会涮马会扫院子会干粗活……你靳以鹏会干嘛?

靳以鹏嗫嗫:“……那书童呢?小厮呢?至不济……”他脸红了,想到自己的拳脚功夫,在秦苒妹妹面前,是连一点海口也不敢夸,声音呈八度直线下降:“……我也可以当护卫的……”

秦苒嘴角直抽抽:哥哥你拳脚功夫要是顶用,何至于我来给你做护卫?

聂震以一种青楼老鸨买姐儿的挑剔神色将靳以鹏上下打量一番,直看的靳以鹏心头发毛,暗暗反省自己哪里长的不似人样了,聂震这才慢吞吞的拖长了调子:“若做书童或者小厮呢,这模样儿倒也使的……”在靳以鹏逐渐扩大的笑容里甚为惋惜的摇头:“只可惜,年纪大了,模样再俊也不济事!”

靳以鹏的笑容凝固了,内心咆哮:尼玛又不是卖笑卖身卖姿色,谁说年纪大了不能做?谁说啊?

其实书僮小厮这俩都是比较占便宜又悠闲些的职业,不用辛苦劳役,穿着体面干净,至少他一个漕帮坛主的儿子跟着帮主儿子上街,将来被人报到亲爹那儿,也能忽悠过去。

秦苒心有灵犀的与靳以鹏想到了一路,瞧着靳以鹏面上五颜六色转换过快,阵青阵红憋的难受,扭头无声闷笑。——敢押这么大赌又输了个精光的败家子,是该被这样好生教训一顿了。

她的人生向来简单踏实,虽然在漕船上尝到了赌博的甜头,也只是浅尝辄止,并不能改变她以往信条,这主要还是与她的家境有关。

其实小时候,秦苒与靳以鹏的家境相当,靳良雄与秦博兄弟并肩,皆是漕船上博命赚糊口银子的粗汉而已,后来秦家变故巨大,两家境遇这才天差地别。早早为一日三餐打算的秦苒肩头担着养家重担,自然自律,但跌在富贵窝窝里的靳以鹏钱财上面从来不曾犯过半点难,这才随性许多。

聂震大概是对自己做了这桩亏本卖买心生后悔,越想越气,面上神色也不好看起来,指着靳以鹏大声训斥:“……被人下了套子都不知道,败家都败的稀里糊涂……就你那半吊子赌术,还敢跑到上京来丢人……早应该踹回乡下去重学……”

秦苒捂耳,假装听不到,一遍遍在心里默念:我是好孩子我不提倡聚赌败家……小赌怡情大赌伤财……

靳以鹏本来被训的懵懂,听了几句方明白,惹得少帮主动气的,并非是他赌输了八千两银子连带自身,而是他赌术不到家……原来少帮主也是同道中人!

他面上便绽出惺惺相惜的笑容,刚要凑上前去套近乎,便被聂震在小腿上狠踹了一脚,粗声恶气骂:“懒骨头,费了少爷我这许多银子,还不滚去厨下劈柴烧火?!还想躲在房里偷懒不成?”

靳以鹏与秦苒都傻眼了。

靳以鹏跌跌撞撞从正堂里退了出来,被好心的小丫环笑嘻嘻引到了厨下,秦苒站在端坐厅堂的聂震面前,一脸踌躇。

论理,聂震是靳以鹏的救命恩人,至少将他从黄栋全等人的手里买了回来。她原想着,大家都是江苏漕帮的,也算是漕河上的亲兄弟了,只要回头将这两千两银子补给聂震,靳以鹏就还算是自由身。

哪知道,这位兄弟真拿靳以鹏当下仆使唤了。

秦苒纠结的恨不得挠墙,一方面恨不得聂震让靳以鹏吃够了苦头,知道生计之艰,再没豪赌的胆,另一方面又觉得不能见死不救,靳以鹏也是为了她筹措那三千金……

聂震的目光在少女脸上掠过,见她为难神色,便窥知她心中所想,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灿白牙齿,“人我听从了小娘子所求,买了回来。小娘子请自便吧!” 

他这是在赶人?

秦苒摸一摸钱袋,苦巴巴的看着聂震:“……少帮主我能借宿一晚吗?”得寸进尺说的大概就是她这种人……

聂家是一处靠近西市的延平坊里三进的宅子,精致雅洁。上京寸土寸金,且天子脚下权爵世家京官云集,如聂家这样不入流的漕家,想要买个好宅子也要颇费功夫。

秦苒所谓的借宿一晚,就跟扎根聂府似的,眨眼间便是数日。

前三日她还不放心,专门跑去杂役房看靳以鹏,见他虽身着粗布麻衣,神色疲累,但与那些下仆们相处的倒很好,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更有甚者,厨房的大妈大婶们听说秦苒是他妹子,私下里悄悄找了她好几回,隆重向她推荐厨下的春花姑娘,花园子里的燕舞姑娘,内院里针线上的回秋姑娘。

春花姑娘厨房里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一手好刀功可切得豆腐如丝,做出来的味道连聂震都是赞不绝口,就连腰臀都异于常人的肥壮——那也是好生养的标志,大大的优点呐!

燕舞姑娘体态轻盈面容如花般娇俏,照顾些珍贵花草最是拿手,荐她的章婆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到怀里燕舞送的那一两银子,咬咬牙,向秦苒低语:“……姑娘虽不懂,但男人们都好这一口……”第二日秦苒被燕舞堵在后院里的廊上,亲手送了一枝绿牡丹,云鬓低垂,秀眉微蹙,娇怯风流别有一番味道,秦苒才恍然大悟。

她果然没有明白章婆子的深意,燕舞脸盘身条,完全是为了做女伎而量身定制的嘛,只是不知怎的倒在聂家的后园子里做起了花匠,聂震真正暴殄天物。

回秋姑娘不用说,做得一手好针线,静眉细眼,将来孩子大人的内衣外衫鞋袜是不必愁了。推荐的林大妈别有用心的拍着秦苒的肩提示她:“那起子样子货,摆在屋里好看是好看,也太不中用了些,不比我们回秋……便是你这做小姑子的,将来也不必再穿着男人装上街了……”

秦苒对林大妈这种歧视的语气不太苟同,燕舞姑娘虽然看起来是样子货,只是人家手上也有真本事的,送她的那枝绿牡丹听说就是珍品,被前来给她送衣衫的聂小肥惋惜了半日。

她当时心中嘀咕:你家少主这么心疼这绿牡丹,也没见心疼一下养花的燕舞姑娘。结果不小心说了出来,被聂小肥狠狠鄙视了一回。

“燕舞跟那盆绿牡丹都是少主跟赵王的小舅子赢来的,她的身价银子还没那盆绿牡丹高,若不是看在她会照顾绿牡丹的份上,少主早将她输出去了……”

秦苒震惊的张大了嘴,感情燕舞这么标致的小娘子在聂震眼里还比不上一盆牡丹啊……在聂小肥那种‘真是没见过世面’的眼神逼视下,她连忙又闭上了嘴,后知后觉的想起……聂震这才是赌场上的高手,将靳以鹏交给他,后果恐怕有些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