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是今非(16)

严程礼想了一下，竟然在宽大的藤椅上找了个空坐了下来。

阿玖惊讶地看着他：“严先生？”

“我也坐会，看看星星。”

阿玖抬起头，今晚竟然真的有星星，斑斑点点地洒落在天上：“我第一次这么看星星，城市里看不到，你这别墅在半山腰上，没想到还能看见几颗。”

“你没见过星星？”严程礼问。

“见过啊，有时候接客结束的早，赶上那天如果只接一个客人的话，后半夜我也习惯醒着，睡不着嘛，就去店里的顶楼吹吹风。我们店最高有十六层，在那一片是最高的了，夏天天气好的时候还是能看到几颗的。”阿玖把身子平躺过来，欣赏着星星。

“我说了别老说你以前的那些事！”严程礼的语气非常的不耐烦，他的心里乱的很，一听他说这些就觉得很烦躁。

“啊？”阿玖才想起来，自己又说了他反感的事。

严程礼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他想来想去只能找到一个借口：“别老是把你那些肮脏的事拿到台面上说，你要是说习惯了，在小远面前也管不住嘴，可就不是一句对不起就算了的事了。”

“啊......”阿玖的心已经很久没被刺到了，这下好像被一根小小的针头扎了一下，他垂下眼眸，想了一下，又摆起一张笑嘻嘻的脸：“嘻嘻嘻，别生气嘛，我只是想说星星很美。”

说完他就坐了起来，与严程礼并着肩：“要不我给你唱歌听吧。”

也不等严程礼的回答，他哼着新学会的歌，晃了晃小脑袋，慢慢地用暗哑的声音唱着。

严程礼的心好像终于平静了下来，他听着他的歌，侧过脸看他温柔又投入地神情，觉得他像一个黑夜里的精灵。

他凑近他，在他的唇角落下了一个吻。

温热的、轻轻的一个吻。

阿玖的歌声戛然而止，他难以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却看见了严程礼虔诚的神色，仿佛在亲吻他爱的人那样的神色。

阿玖闭上眼睛，张开了唇，两人加深了这个吻。

今夜，无风无雨，星光璀璨，四周廖无人烟，只有一对拥吻的人，在夜色中迷失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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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吻了他，他吻了顾玖。

顾远的哥哥，他爱了十几年的人的孪生哥哥。

那个人，是一个男妓。

他最不屑的那种用皮肉换取生活的人群中的一个。

还是个很脏的童妓。

但是他竟然不觉得恶心。

也许是因为他长得很像他最爱的那个人。

他是把他当成了替身，因为那个人始终不明白他的心意，把他当成大哥，当成亲人。

是这样吗？

他们是一样的，对吗？

是这样的，不然还有什么解释，让他去吻一个男妓？

他说服自己。

却开始有意识的避开他。

阿玖发现了，从那天开始，严程礼便开始避着他。

他们曾经每天都会在一起吃晚餐，但是现在严程礼却说他吃过了，他明明说过不需要去参加各种酒会和宴席，但是他却说他吃过，这样的借口已经用了一周。

阿玖虽然大字都不认识几个，但是他并不蠢笨，他明白严程礼在为那天的冲动而后悔。

只是一个吻而已啊，只是一个吻而已......就要这样避他如猛兽？视他如洪水？

阿玖的心有些空空的，他像幽灵一样从朝阳初升的时候晃荡出去，到了傍晚也不再踏着晚霞回家。

因为家里没有愿意陪伴他的人，连热气腾腾的饭菜也不会有。

有时候，就像现在，每个人好像都有自己所属的轨迹，或者是家与公司，或者是家与学校。但是他没有，自从他离开了那里，就好像失去了前十七年的人生。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记得他，没有人惦记他。

是的，他还有一个弟弟，顾远。

但是顾远的束缚太多，有那么多的人关心他、在乎他、陪伴他，就让他觉得自己只是顾远众多重要的人中间最不重要的那一个，他们之间只有那些寥寥的记忆，而真实相处的日子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日。

更甚至，顾远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他的过去，现在与将来，没有人会在意。

他是孤独的。

当他得到这样一个结论的时候，他觉得恐惧。

从未有过的恐惧。

曾经，他不曾见过日光，不曾在人群中穿行。他的世界只有黑夜，遵循店里的规则，在夜色里用他的身体消耗他的生命，他曾经以为他会在那里结束他的人生，直到最后，但是现在，他见过了世界的日光。

却发现，他竟然无处可去。

他生于幽暗，原来早已失去了动物的趋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