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是今非(36)

他抱着他，只能抱着他，看着他在怀里吐出血丝，却无能为力。

他不知如何安慰他，如何才能让他不那么痛。

他急得掉下眼泪，却毫无用处。

他只能看着他一日日地枯萎，一日日地凋零，一日日地靠近死亡的终点。

属于他的列车即将驶向终点，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束手无策。

“谢谢你。”阿玖虚弱地靠在他的怀里，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对不起啊，刚刚掐疼你了吧，我下次会注意的。”

严程礼摇摇头，却又意识到他并不能看见，一瞬间拧紧的心让他觉得无助。

他开始高烧，几日不退。

模糊的时候，他开始说胡话。

爸爸、妈妈的喊。

小远、小远的叫着。

还有严哥哥.......

他从不说求饶的胡话，也不说痛苦的话，他只说开心的话......

他说，爸爸，我想吃奶糖......

他说，妈妈，我也想去游乐园啊......

他说，哈哈，小远，又感冒了吧，这下你的雪糕是我的了......

他还说，严哥哥，你怎么又来了？

他的梦话，只停留在七岁之前，在他最幸福的地方戛然而止。

那些之后的伤痛、流离、颠簸、绝望......统统不说，他把他们赶出自己的世界。

他是如此的坚强。

当然，也包括严程礼。

在他短暂的十八年里，只有严哥哥会出现在他的梦里，而不是严程礼。

这不是应该的吗？

严程礼自嘲地笑笑：我难道曾经给过他幸福吗？

其实，是有的，我们也曾有过那些幸福的记忆，那并不是假的啊，阿玖。

今天阿玖的精神出奇地好，他早早地起来，买回了豆浆和油条。

严程礼还在睡觉。

他被香味熏醒了，一醒过来，他的爱人已经坐在餐桌前等他。

啊......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熟悉到让他想要落泪，陌生到像是在梦境里。

但他已经留空了眼泪了。

阿玖说：“LEE，来吃饭啊，我今天起得很早，听见你还在打呼噜，就去买了早点。”

于是，他们面对面坐着，喝起滚烫的豆浆，吃起酥软的油条。

太幸福了，真的，如果就让世界末日在这一刻到来，严程礼愿意用一切去换，来生，下下辈子，永生永世。

他缠着LEE，要去喂那些白鸽。

于是LEE给他穿上了厚厚的外套，把他裹得像一个球。

“一定很丑，”阿玖抱怨：“你把我包的像一个球，你看，我胳膊都张不开。”他真的张了张胳膊。

【降温了，会冷】严程礼说。

他们喂了一下午的鸽子，直到天黑。

阿玖穿上了最喜欢的那件睡衣，他躺在床上，对严程礼说：“我可能要走了，其实我没什么梦想，我有一个弟弟。”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在母体的时候就与他合二为一，这样的话，就不再残缺，而我爱的人也不会再为难。”

严程礼在他的手心写下一个“爱”字。

“爱？”阿玖笑了笑。

“爱这么奢侈的东西，像我这种人怎么会有呢？我曾经以为我可以有，后来才明白我不配有，好不容易以为抓住了一点，可惜不过是虚假的爱。”

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虚假的，是真的，我是真的爱你。

我爱你啊，我真的好爱你，爱到可以为了你......去死。

我爱的只有你啊，阿玖。

他颤抖着，在他的手心写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他不停地写，不停地写。

他不让他把手抽回去。

顾玖无奈的收拢了手，将那深深刻入掌纹的三个字也握进了手里。

他说：“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爱我，真的非常的谢谢你。”

他开始哽咽，其实阿玖，也不想死去啊，他哽咽着说：“我给你唱歌好吗？我爱的人很喜欢听我唱歌。”

他还是唱着那首歌，不知疲倦重复最后一句：

God knows I tried

上帝知道，我尽力了

God knows I tried

他知道我曾苦苦挣扎

God knows I tried

上帝作证，我已经尽力了

唱完了，他问他：“你说，上帝会知道我已经竭尽全力了吗？它会知道我竭尽全力去爱，竭尽全力让一切都变得美好，竭尽全力让每个人都不要失望吗？”

“你说，LEE，上帝会知道我的努力吗？它会收留我吗？”

“它会因为我曾深坠污黑，而将我拒之门外吗？”

“它会收留我吗？”

他害怕地问，他真的很害怕，所有的人都那么干净，都那么美好。

如果只有他，去了地狱。

只有他，连死去都是孤独的，那该怎么办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