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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57)

老姚站在人群中也在哭。

有人低声说:“姚老师应该想起他儿子了。”

“她儿子怎么了?”“前不久也是刚去世,据说也是意外从楼上掉了下去,哎,年纪也是这么一点点。”

祁因看向老姚,两鬓都已经花白的老姚一丝半点凶悍不剩,哭得像个孩子。

夏天的河堤旁很凉爽,有低飞的蜻蜓。

桥上轰隆隆地开过摩托车和公交,仿佛再多一辆车碾过桥就会被压得支离破碎。

这是王昱童第一次逃课,也是祁因的第一次。

她们俩坐在那儿很久,风吹痛她们满是泪痕的脸,她们认真地讨论什么是生,什么是青春什么是成熟,什么是死。

“当时我不该那样伤他的心。

他很爱我们。”

提起去世的爷爷,王昱童特别内疚,“但是再也没有机会向他道歉了……‘再也不可能’这几个字,就是死亡本身吧。”

“那时候你还小,你爷爷明白的。”

祁因说,“这就是成熟本身。”

王昱童被她说得更难受:“那什么是生,我们终有一天要死的话,为什么而生?”“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连死也不是。”

“我们怎么不能决定死?”王昱童站起来,指着河里奔腾的河水,“现在我从这里跳下去我就死了,我可以决定!”“可你真的会跳吗?”祁因问她,“你的恐惧不会让你跳,你对你爸你妈的负罪感也不会让你跳,你的理智和牵挂更不会让你跳。

你说你是不是无法决定死亡?“王昱童无言以对。

“就算活着的大部分时光里都很痛苦,可我们都在贪恋快乐,就算快乐只有一瞬间。

大概这就是我们生的理由吧。”

王昱童发现祁因和她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幸好。”

祁因说,“我们的青春中有彼此。”

王昱童知道长大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大人的世界有很多痛苦和陷阱,可她有祁因。

只要想到聪明的祁因在身边她就有无穷的能量。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吧。”

王昱童握着她的手,有些激动。

“会啊。”

祁因笑道,“你不是说了么?咱们要上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以后结婚生孩子都要住在隔壁,老了再一起养蚕。”

王昱童脸一红:“谁要结婚生孩子……”“不是你说的吗?”“那时候不一样啊!我才不要结婚,我要和你在一起。”

祁因迎着夕阳,笑容很甜。

带着一些欣喜和一肚子的心事回家,即将到家的时候听见家里一阵躁动声,王昱童特别心慌:难道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她心惊胆战地冲回家,见仇秀珍突然跑出来,对着她狂奔。

王昱童吓了一大跳,正要后退却被她一把抱住。

“小童!你爸爸谈成了!咱们要走啦!”走?王昱童呆若木鸡,王建国站在家门口,特别得意:“小童,我们要离开这里,展开新生活了。

我一定会让你们幸福的,我们都会更好的。”

离开?更好?王昱童的脑袋像被人狠狠敲了一棍。

什么是生,什么是青春什么是成熟,什么是死。

什么是别离。

第25章

王建国本来想将房子卖了,后来又改变了主意。

王建国的小徒弟和他奶奶住在电影院边上的老楼里,98年特大洪水过后也被列入危楼,只是厂门口当门面的这几栋新楼给重建了,反而是里面老得半截入土的楼都还立在那儿,墙都黑了,王昱童和祁因都叫它鬼楼。

小徒弟是奶奶带大的,他奶奶年纪越来越大爬不动楼,还摔过一次,小徒弟心疼成天跟王建国在这里诉苦。

王建国跟他说了或许会离开日光城的计划:“我们一走你就带你奶奶过来住吧,我们家一楼,刚装修两年多,全都是新的。

要走的话估计也不带家具家电了,全都给你们留下。”

小徒弟很感激,但面有难色:“我的好师父啊,谢谢,真的谢谢,但是我买不起你们家的房。

你也知道啊现在效益不好,每个月就那么几百块钱,成天咸菜白饭的,给我奶奶买点药我自己再抽包烟,基本上没剩了,哎……”

王建国一圈打他后背上:“你小子少唉声叹气。

谁要你买房子了?你住着呗,空着也是空着。”

“啊?”小徒弟没想到,“那怎么行,你们一家子举家迁徙也需要钱啊。”

“你操心这个,别想了我都安排好了。

你好好照顾奶奶吧,她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不容易,现在年纪大了你多孝顺孝顺,少抽烟。”

小徒弟转身抹眼睛。

王建国一手的机油,环视这个待了三十多年的车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