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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起居录(重生)/五十弦(17)

作者: 绮里眠 阅读记录

夙延川道:“黄姑姑不必多礼。”

他后头还跟着两个小内监,托着个匣子。

白太后笑吟吟地道:“你这小子,倒还晓得回来。”

夙延川垂首,老老实实地道:“教祖母担忧,是孙儿的不是。”

他眉眼俊美,气势凌厉,这时规规矩矩地垂着头,倒显出分外的老实无辜来。

白太后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夙延川就知道白太后这是不满意了。

他道:“果真出去的时候,并没有收到外头生变的消息,孙儿也只是在京郊打了几天猎,并没有走远。”

说着一招手,小内监就托着那个匣子走了上来,他道:“听说祖母这几日有些畏寒,孙儿这趟出门,正好遇上了几块好雪白皮子,给祖母做个搭脚也使得。”

盖子一开,果然是几方品相上好的雪狐皮,莹莹润润,泛着走珠一样的光晕。

白太后瞥了一眼,倒是十分给面子,吩咐道:“拿到针线房去,做两个脚搭子。”

又转过来,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看了夙延川一眼,问道:“外头流民规模怎样?你到底受了伤没有?可查清楚了,到底是桐州和壶州的流民真的上京来了,还是有别的什么人在后头搅风搅雨?”

太后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

收了东西,不过是把这件事揭过去了而已。

夙延川笑道:“果真什么事都瞒不过祖母。”

白太后罕有地长长一喟。

她道:“你瞒我的事还少呢?打量我老了,真格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与夙延川的生母凌皇后是姑侄。

庆和元年十月,冉氏进了宫,凌皇后不顾她的劝阻,一意迁到京郊大伽陀园去住以后,刚刚三岁的夙延川就被她抱进了寿康宫。

说夙延川是她亲自看大的,也不为过。

夙延川从四岁上,就寅初即起,打熬筋骨,白天开蒙学书,文武兼修,当年也是她一手安排。

她看着这个孙子。

夙延川今年已经十九岁,一头披锦似的乌黑长发只束了一半在冠里,棱角分明的眉弓下,一双狭长的眼睛里总带些看不清的神色。黑金色的太子常服穿在他身上,把他整个人衬得像藏在鞘里,却隐不住锋芒的一柄长剑。

皇后凌氏生得美貌,倒是一分不差地继承给了这个儿子。

白太后叹道:“你啊,只管哄我就是了。”

夙延川面上带了微微的笑意,那分锋芒就变成了惫懒,他道:“孙儿哪有哄着祖母,何况孙儿有什么事是祖母不知道的。”

在白太后淡淡的目光里,他又笑了笑,道:“若是算上桓州、兖州境内,这一次桐壶两地北上的流民大约总有十万户上下。不知道钦差是怎么颁的旨意,孙儿回来的时候,桓州、兖州、壶州的刺史已经重新开始安抚流民,北上的流民或就地安居,或返回原籍,已经有七、八万得以安顿。至于借机生事的,”他顿了顿,眉目间忽地闪过一丝森然,“趁着没有成什么大气候,已俱都被各州府军剿杀了。”

白太后却道:“有多少是庚哥儿的人?”

夙延川笑道:“祖母且管有多少是二弟的人呢,横竖都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为他们劳神岂非不值得。”

他不欲白太后在这件事上更多纠结,索性转移了话题,道:“祖母不知道,孙儿这回出去,遇到了一个极胆大的小姑娘。”

“哦?”白太后果然来了精神,竟坐直了身子,追问道:“怎么样的大胆?是谁家的小姑娘?生得怎么样?”

夙延川啼笑皆非。

虽然知道他的亲事已经成了白太后与凌皇后、乃至与皇帝之间的一桩心事,既怕凌皇后转不过弯来,一定要定一个凌氏女给他,又怕庆和帝被冉贵妃吹软了耳朵,给他赐一个不知所谓的太子妃来。

但也没有想到,白太后心里已经焦虑到了这样的地步,只是听他随口说起一个小姑娘,都不知道人家姓名年庚几何,就这样的关心起来。

他只能轻咳一声,道:“看着只有十来岁的样子,还在还真观里清修呢。”

白太后失望地“哦”了一声,又靠了回去,道:“十来岁是小了些——你还没说那小姑娘长得怎么样呢?”

她道:“你不肯说,想必是生得十分美貌了。”

夙延川眼前浮现出少女穿着天水色的道袍,站在那天的夕阳里专注注视着他的样子。

她没有挽髻,细细软软的长发梳着双鬟,眉间不知道被谁点了一点朱砂,越发显得肤色雪一样的白,斜阳照在她面颊上,染成金色的绒毛像一层光晕。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凝视着他的时候,如一潭又深又沉的水,里面只浮着一个小小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