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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仙(120)


……是人师尊出现时。
是从师尊自甘做他的炉鼎,还将他和秦休那桩旧事归结为人劫,劝慰他不要责怪自己时起。因为师尊这样斩钉截铁地劝他,所以从那时起,他每每想到与秦休那段过往,都只觉着是一场劫灾。
师尊说秦休只是他应劫之人,他自然也就认定当初满腔情谊都是魔念作致。所以从那以后,他已经不把秦休当作相恋过的人看待,甚至不计较此人背着自己恋上云铮,只当他是自己命中劫数,只当是普通仇人……
幸亏师尊还不曾抛弃他,肯下界来为他指点迷津。不然的话,他恐怕白白浪费半生,甚或还要重陷到前世那样的劫灾魔念中。
想到玄阙老祖当日如何温柔强势地迫他学习采战之法,并将分神化身一再予他做炉鼎,乐令就忍不住回味起其中滋味,脸色也慢慢浮上一层薄红。
他心思不宁,实在也喝不下茶水,便将那细瓷盏撂到桌上,向秦弼躬身告辞:“堂兄,我今天在陵阳殿耽搁太久了,还有徐师叔留的功课没做,不能不回去,请你见谅。还有,今日之事,真要多谢你了。”
多谢你让我看破自己许久已来都一直忽视的事,多谢你让我心中这一点执念彻底断绝。乐令心底通明,玄关也随之净澈光明,被压入玄关内的灵气已止不住地晃动了起来。

第56章

秦休这一段过往,断得十分突兀。
在他的报复还没加在秦、云二人身上,甚至与秦休表面上还是一对亲热的师叔侄时,他的心就先一步从仇恨中解脱。
这一步便是海阔天空,劫灾圆满。曾经紧紧压在他心底,压得他时不时生出心魔,扭曲了他的道心的爱恋和仇恨,如今看来却只像是普通的正魔之争。就是被人杀了一回,侥幸不死,还该报复回来这么简单。
这道死结一旦打开,他的眼界蓦然开阔,秦家、罗浮、秦弼在他眼中的意义也有了变化。这些地方、这些人在他眼中,本来都是和秦休绑在一起的。每和这些人说一句话,每受这些人一丝好处,他的心里都会有负担,都要担心自己将来复仇时会有心结。
可现下他最大的心结都已解开了,这些细微小事更不值得去在意。他这一世本就是秦家的人,又成了罗浮弟子,正该敞开胸怀过这样的生活,岂能处处计较,把周围众人都当作仇敌,仍将自己当作马上要被正派道修围杀的魔修?
心里若只盛着这种小事,还看得见大道吗?
想通得越多,状态也就越好。乐令只觉着体内的灵气,随着他的心跳一下下跃动起来,自内而外,从玄关流敞到四肢百骸。
这变化之势渐渐难以压制,乐令也不打算再刻意压制下去。这里是秦弼的洞府,而以秦弼对他的情谊,这洞府和他自己的有什么区别?他在这里闭关比在哪里都要安心。
他也不需要再花心思计算与秦弼之间谁欠了谁多少。就是他之前以为算得清清楚楚,还清了一切因果,难道真的就还得清?他觉着因缘已经断了,将来却不一定没有再结缘的时候,因果二字,从来都是由天不由人。
这么想虽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却让乐令身心彻底放松下来,直接对秦弼说道:“我要修行一会儿,请堂兄为我护法。”
“你要突破境界了?是师父刚才指点过你,你就顿悟了?”秦弼的声音从迷惑到惊喜,一把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就往云床那边走:“我这云床正在灵脉穴眼上,你到那里修行更好。”
乐令淡然笑了笑,毫不客气地随他进到内洞,坐到了正位于一处小型灵脉穴眼处的云床上。之前服下的扶摇果灵气与云床下弥漫的灵气交相缠绕,将他的肉身由内到外包裹了起来,在任督两条人道中循环流转,转化为安定内敛的真炁。
玄关中弥漫的丹气像是接近沸腾的油锅,而从人道流入的这道真炁便成了点入油锅中的一滴清水,引得丹气在玄关中蓦然沸腾爆炸,点点雾状丹气充溢在玄关之内,自内而外爆开,硬生生将原本只有拳头大小的玄关胀大了近一倍。
雾状丹气被紧紧限制在他丹田之内,挤到极致,就像空中乌云,点点凝出雨滴落至玄关下方。丹气化为丹液,原本充溢着整个玄关,甚至约束不住地散入周身穴窍、透出肌肤之外的丹气烟敛云收,化作一池精纯柔和的丹液,将已撑大的玄关填满了小半儿。
而在这一池如水银般沉厚的丹液中,之前炼就的道基真种仍在高速旋转,而其中真炁不收反散,看起来倒像是被泡化入丹液之中。萦绕在乐令身外,衬得他有若神仙的丹气消散,真炁亦是内敛,单看外表,他倒是更像凡人些了。只是世上不会有这样仙骨珊珊,气韵出尘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