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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仙(269)


秦休并未发现,他受了这些日子的折磨,对乐令已生出了极深的畏惧,虽然恨不得杀了他报仇,却不敢真的动手。他一面痛骂云铮与乐令,一面尽力聚拢残破元神,心中默诵法诀,放出本命神通“造化千重”,向着云铮直直打去。
一道清气化作万千人物,贫富贵贱、喜怒悲欢各自不同,拥拥攘攘夺人耳目,霎那之间却又凝成一道道沾染着红尘之意的剑气,从四面八方向云铮同时刺去。这神通当初他杀乐令时,与云铮一起在外做任务时都曾用过,每次用出,云铮都要夸他法力高强、剑意精妙。可用到自己身上时,云铮却是再也说不出恭维之语,只剩满心怨恨凄凉。
他明明都是被迫的,为什么秦休看不出他的苦衷,反而放着仇人不杀,而要把剑气对准他?
剑气扑面而来,他却也不能就这么承受,身体不顾秦休的面子自然反击,挥袖将周围剑气一收而入。乐令在他对面微微一笑,将他揽入怀中,回味不已地对秦休说:“云铮温柔体贴,善体人意,在我身边帮了不少忙,比你却是有用得多了。秦休,你当初得了我这么多功力和法宝,到死还不过是个元神初关;云铮却早早破了中关,肉身又还完好,将来阳神也有望,你有什么脸嫉妒他?”
这话字字属实,却又偏偏说得暧昧得远远偏离了事实。云铮激愤之下脸色也有些微红,看着倒像是羞涩所至,也让秦休脸色越发难看。可是这一击已耗尽了他的神炁,再要施出这样的攻击已是不可能。若是他一开始就很下心来将剩下那点元神自爆,说不定还能有点结果,可惜这一念惜命,就白白浪费神炁,现在恨意再重也不能怎样了。
直到此时,乐令才放开了对云铮的控制,由着他在秦休面前自辩。秦休却已近颠狂,根本听不下云铮的话,一径指责他与乐令勾结,身为正道中人竟自甘下贱,做魔修的走狗,与魔修合谋杀害他,动摇罗浮根本。云铮被他骂得抬不起头来,只得忍辱说出了自己早已被炼成傀儡,一切都不能自主之事。
乐令在旁看着秦休痛斥云铮,就像看到了前世自己遇刺时,那样的不甘心,说什么也想弄明白他背弃自己的缘故。如今想来,只觉着荒谬可笑——人都已经要杀你了,就是有再多苦衷又有什么用?难道他有了苦衷,你就不用死了;还是死后元神不灭,转世后直接就能成就天仙?
他冷笑一声,将云铮拉了回来,亲昵地抚着他的脸问道:“你对他道什么歉,若不是他,你当日不会杀我,现在也不会被做成傀儡。他连累你连下辈子都没有指望,你还待他一片痴心?”云铮也被骂得有些茫然,呢呢痴痴地偎在乐令怀中,不管听不听得入耳,总是不再有反抗的意思。秦休看得越发刺眼,又把乐令恨到了骨子里,悄悄蓄积真炁打算施袭,魂魄却猛地动摇了一下,从那几乎纯由至阴之气塑成的身体上飘了出去。
他的魂魄自然不是无故离体,而是乐令觉着原先许给秦休的事都应下了,这回算是了无牵挂,可以彻底利用这元神真人的魂魄了。哪怕是没有元神和肉身,单只这魂魄也比普通人的坚牢许多,像玄阙老祖平常赐下的那种极品法宝做不成,不过完全可以炼个给湛墨防身用的上品法宝。
秦休的魂魄仍在他手中挣扎,不过他自有捉魂之法,怎么挣扎也飞不出他五指之间。余下的东西就都是乐令素日积攒出来的,无论阴芒骨、白海砂、赤髓石、紫河车、帝女绡他手里都有许多。叫云铮逼出心头血,将那些材料依制研末调合,再从法宝囊中取了张没用过的人皮,蘸着那药水画出一枚四方小幡,当中写下拘束魂魄的真种文字。
那几个文字写下后立刻放出光彩,生出一道拘束力,将秦休的魂魄向其中拉扯。魂魄被丝丝剥离的痛苦和永镇法宝的威胁也让秦休恐惧不已,先前的疯狂之色尽褪,哀嚎着求饶:“令哥,从前的事都是我错了,都是师父和洞渊逼迫,我才不得不做出叫你伤心的事。其实那天在雁门仙人遗府,我也是打算要放你元神离去的,只是没想到你对自己也这样狠绝,竟舍得自爆元神……”
他的魂魄大半儿已没入人皮上,情急之下甚至说出:“我对云铮不过是兄弟之情,这些年我都对你念念不忘,你不可辜负我的真心……”撕心裂肺的呼喝声戛然而止,乐令将画好的小幡浮到空中祭炼。
云铮默默立在一旁,从头到尾看在了眼里。秦休与他早已金箓合藉,哪怕是他肉身还没炼成傀儡,今日之后,他的修行也不可能再有寸进。如今秦休遭炼,他心中难受已极,却也一直没再开口,静静看着自己昔日道侣化为拘魂法幡中的主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