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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策(155)

“打一盆热水上来,全部退出去。”

“洛伊儿……”

男人沙哑的声音丝毫不掩寒意,洛伊儿面色不改,在丫鬟鱼贯退出之后,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垂眸看着躺在床上,似浑身无一丝力气的男人,撞进他一片猩红的眸子,勉强扯开一抹笑,弯身坐在了床榻上,缓慢而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

她自然知晓他的心思,他往日待她多许温和,如今连卫风等人都不许靠近这个院落,自己如此一来,他必然心底震怒,终究还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

男人浑身似乎一震,紧紧皱起眉头看着她,就见她面颊上突然滚落下来泪珠,丝毫不见刚刚一分平静自若,方瑾凌一怔,又迅速回神,费力转过头不去看她,指尖刺破了手心,丝丝疼痛传来,他才能忍着那分心疼,依旧生硬冷寒:

“出去!”

自从知晓自己染了天花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她,心底也曾有一丝后悔,那时为何求了那封圣旨,如此耽误了她。

可是,若是从来一次,他必然还是会去求的。

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旁人肆意窥探。

他部署很多,便是他当真不幸,也绝不会让她有一丝为难。

可是,他算到了许多,却唯独没有算到她竟然会亲自前来凉州!往日素来清明聪慧的人,他不信她不知道此时的凉州代表什么!

她知道,却还是来了。

纵使心底气愤难耐,可莫名心底酸涩胀得他发疼,如何也自欺欺人不了,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心底可耻地是欣喜的。

方瑾凌闭了闭眸子,复又睁开,漠然看向床榻上的女子,声音寡然冷淡:“……本王让卫风护送你回京。”

洛伊儿轻颤了下眼睫,语气平淡:“我来凉州时,圣上已经下旨,凉州一行全权由我指管。”

如何说,她依然都那副平静的神色,似水火不侵,方瑾凌第一次痛恨自己染上了天花,对背后之人更是恨之入骨,她未来之前,他虽未放弃治疗,却从不如此时这般情绪汹涌,方瑾凌看着她,心底有些无力,语气微微放软:

“……伊儿,听话。”

“殿下似乎总是对伊儿失言。”洛伊儿垂眸看了他好久,突然轻声开口,似乎话中夹杂着莫名的情绪,带着些许凉意和伤心,让方瑾凌一顿,怔怔看向她。

洛伊儿眼睫微颤着,湿意顺着眼角蔓延,化成水珠滴落,声音却依然低柔:“殿下可还记得今日是何日子?”

方瑾凌眸子一沉,心底微疼。

今日是何日?八月十五,中秋之夜。

也是齐侯府嫡女的生辰。

今日越发特殊,则是她的……及笄礼,一生中只有一次的及笄礼!

他答应她的,定会在她及笄礼前赶回来,他说过,他不会再错过。

方瑾凌紧紧闭上眼睛,浑身失去了力气,女子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丝压抑着的平静,那丝哭腔却如何也掩不住:

“去年这个时候,你说过,今年你不会错过。”

“你离京之时,亲口应我,定会来参加我的及笄礼。”

房间昏暗,暗色床幔遮掩着,床榻上的男人紧闭着双眼,旁人看不住他的神色,可是他的双手却是紧握,似有水泡破开,泛着疼,却不及心底一分苦涩。

她声音里那分哭腔越发遮不住,句句都似滴在他心底:“……殿下,你说话不算话。”

方瑾凌张了张口,似要说什么,可是喉咙间似被什么堵住一样,涩得发疼,身侧的手似乎被人小心捧起,那人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力道轻柔几乎不计,他心底却越发泛着些许疼。

死寂悲凉的屋内,她突然轻笑一声:“我拦了圣驾,求了圣旨,拒了娘亲为我办的盛大奢华的及笄礼,光光荣荣地前来凉州,殿下让我一日不到便又回京?”

光荣?方瑾凌从来都没有这一刻觉得这个词竟然这么刺耳。

这般的光荣,旁人躲不曾来得及。

洛伊儿放下他的手,指尖微颤了颤,似乎想再碰碰他,却顿在半空中,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平静了些许情绪,语气渐渐平淡,她垂眸问他:

“殿下当真要我离开?”

“要我的及笄礼自己一人在回京途中度过?”

男人依旧久久不言,洛伊儿心底委屈和心疼渐渐泛上,她头一次讨厌他将自己安危看得如此重,眼底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狠狠砸下,他的手背上划过一丝凉意,悄无声息地握紧了拳头。

洛伊儿无甚委屈,不愿再在他面前哭着,欲起身到外面平缓情绪,刚起身,还未迈开一步,手腕处突然被人攥紧,紧紧禁锢,洛伊儿颤了颤眼睫,愣然回头看他。